丽颖福小说 > 美人记 > 第400章 北昌行之八十八

第400章 北昌行之八十八

推荐阅读:神印王座II皓月当空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夜的命名术最强战神龙王殿重生之都市仙尊财运天降花娇好想住你隔壁

丽颖福小说 www.liyingfu.com,最快更新美人记最新章节!

    第400章 北昌行之八十八

    第400章

    何子衿觉着陆家人气质出众时, 陆家人其实也在点评江同知一家。

    陆家是北昌府当地人, 虽多年没回老家, 打听起事情来着实不慢, 尤其江太太何山长也是北昌府女眷中的知名人物。陆三太太同家里老太太道, “刚一回家就听说了女学的事儿, 我以为江太太得四五十岁呢, 不想这般年轻。”初时陆三太太见江太太何子衿这般年纪,陆三太太还以为江太太是继室填房呢,不想仆从打听回来的消息是, 江太太就是原配,那江同知的年纪还较江太太小两岁呢。可想而知江同知多么年轻了。

    陆家老太太道,“江同知是太宗皇帝时的探花出身, 记得他中探花那一年, 也不过十六岁,是国朝最年轻的探花。江同知人虽年轻, 却是个有能为的。说来, 江同知与你父亲还曾同在翰林为官呢。他岳家, 就是江太太娘家何家, 何家老爷也是翰林出身。”

    这些事,陆三太太倒是不大清楚, 主要是, 陆三老爷是个白身, 不比陆老翰林在翰林院干了一辈子的。不过,陆三太太消息也是极灵通的, 当即道,“听说这位江太太的娘家兄弟今科春闱也是榜上有名,考进了庶吉士。”

    陆老太太微微颌首,“可见是书香人家。”

    陆三太太也很喜欢江何两家这样的人家,无他,物以类聚,人以群分,陆家翰林门第,自然也喜欢与这等书香门第来往。何况,住一条巷子,彼此又是邻居,要亲近起来,也很容易。

    陆三太太还着人打听了一回女学的事,女学现在在北昌府是名气正盛之时,陆家仆从打听回来的也多是好话,只是,陆三太太听到一年要二百两束脩,便不禁望而却步了。

    不过,两家还是渐渐的开始有所往来了。

    何子衿与阿念都是好相处的,尤其阿念,特别能与陆老翰林说到一处去。陆老翰林善工笔花鸟图,学识自不必说,这是一位搞了一辈子学问的老先生,纵致仕时的官职不高,但满腹学识亦得人敬重。阿念自幼天资过人,探花出身,琴棋书画四样,唯棋书两样比较出众,画画他是不大懂的,不过,看还是极会看的。阿念不会丹青,主要是由于少年时期家境不大好所致,学画是一项大开销不说,碧水县也没太好的先生教这个。倒是阿晔,自幼受朝云祖父薰陶,朝云祖父那一手画工,都传给阿晔了。连阿晔写的那《降龙伏虎记》的话本子,里头的插画都是阿晔自己画的。

    所以,陆老翰林见着阿晔,如见至宝,很乐意自家孙子与阿晔结交。

    就是陆三老爷,虽年纪比阿念略大些,与阿念也说得来。很明显嘛,一个官场中人,一个本地士绅,大家都不是蠢的,能交好,自然要彼此交好。

    相对于江家父子与陆老翰林的交情,何子衿偶尔也会带着阿曦去陆家串门子,阿曦就与陆家姑娘不大合得来了,主要是人家都是斯文人,阿曦自幼活泼,而且,她还是个大臭美,很不知低调。因着三姑娘是开绣坊的,三姑娘又没个闺女,自三姑娘开了绣坊,阿曦基本上没怎么在家做过衣裳,都是三姑娘令绣坊里的绣娘给她做的,三姑娘还特舍得,一件绣桃花的裙子,那桃花瓣儿里的花蕊都是用小水晶珠子缝进去的,阳光下闪闪发光,阿曦因为有开绣坊的姨妈,时常引导北昌府闺秀界风尚。当然,这种引导不是没有作用的,阿曦穿出新式的衣裙,学里的同窗就会打听,阿曦还是很会给姨妈的绣坊做广告的,如此,三姑娘绣坊客户增加不少。

    所以,阿曦这种臭美的性子,其实不大与陆家诗书传家的家风对路。就如柳知府家的几位姑娘,也与阿曦不大说得一。好在,她近来上学,颇多长进,虽然不是淑女性子,装装样还是会的。但去了几次,她就不大爱往陆家去了。何况,阿曦也要上学,时间并不很多。

    倒是陆家老太太、三太太都对江家龙凤胎、双胞胎很有兴趣,龙同胎如阿晔阿曦都大了,双胞胎却正是招人疼的时候,不知是不是双生子的原因,双胞胎说起话都是异口同声,偶尔何子衿带了双胞胎过去,非但陆家老太太、三太太喜欢,他家三位姑娘也都很喜欢。

    陆老翰林回乡之事,没几天何家也知晓了,毕竟以往在翰林院做过同僚,沈氏也到陆家走动过几次,私下同闺女商议,“你看陆家大姑娘如何?”

    何子衿道,“挺斯文的,我去陆家时,时常陪着说话。听说现在跟陆家三太太学着管家,女红什么的也不错,有一回我去了,赶上陆家大姑娘做汤水,还吃了她做的甜汤,可见厨艺也是通的。”

    沈氏一合掌,道,“我瞧着那姑娘也好,你看,她与俊哥儿可般配?”

    何子衿想了想,道,“倒也配得。虽陆三老爷无甚官职,听阿念说也是个懂礼之人,他家里内闱也算清明,陆家三房几个孩子都是嫡出。说来,我单是喜欢陆家这股书香气,俊哥儿以后也是要往科举路上走的,我爹也是翰林出身,要是做亲,说得上门当户对。”

    “我也这般想。”沈氏顿觉闺女贴心。

    何子衿道,“娘你也问问俊哥儿的意思,这亲事,还是得小两口性子相合才好。”

    “我看他没有不乐意的,陆大姑娘多斯文的一个姑娘啊,娶媳妇,可不就是得娶这样斯文懂礼的。”沈氏经过余幸那种大小姐脾气的,虽现在长子与媳妇已是和睦非常,但沈氏还是想着,给二儿子娶媳妇,定要娶个温柔贤淑的。

    沈氏先同闺女说了通私房话,回家又同丈夫商议,何恭道,“陆老翰林擅工笔花鸟,极有学识,他家孙女定是不错的。”又问妻子,“不过,性情什么的,还是得打听一二。”

    “我已打听过了,还亲自见了好几遭,那闺女还没定亲呢。听陆三太太说,原是想在帝都说人家,可陆老翰林接着就致仕了,想着闺女若留在帝都,离爹娘太远,就打算回来再议亲事。陆家姑娘今年十五,刚到及笄之年。与咱们俊哥儿,算得上同龄般配。我问咱闺女了,这陆家姑娘针线女红厨艺也俱是通的,难得那行事,举手投足就透出股子大方稳重来。”沈氏道。

    何恭道,“那你就委婉的同陆家提一提,俊哥儿今年还要去帝都,倘是陆家也愿意,不若在俊哥儿去帝都前定下亲事。”何恭对儿子也是很有信心的,长子已是进士,次子也中了秀才,三子年纪尚小,也知道读书上进。何恭道,“俊哥儿性子跳脱,是要寻个温柔大方的媳妇才好。”

    “我也这么说呢。”沈氏笑,“也得问一问俊哥儿,这小子不比阿冽懂事,这亲事,还是得他乐意。”

    因要给二儿子张罗亲事,沈氏这些天颇是精神抖擞。

    只是,没几日,沈氏就一脸愁闷的去了闺女家,拉着闺女的手道,“幸而我有个闺女啊,要不就憋闷死我了。”说着还顺了顺胸口,沈氏恨恨地,“你说,养儿子有什么用,净是给我找气生!”

    “娘这是怎么了,阿冽不在家,肯定得罪不着您。莫不是俊哥儿、兴哥儿叫娘生气了?”何子衿道。

    沈氏一说这些就是一肚子的气,“你说说,那陆家姑娘,有什么不好,我瞧着极好的闺女,也不知那混帐东西是犯了什么病,硬是不乐意。”

    何子衿有些诧异,“俊哥儿不乐意?”

    “这混账东西!”沈氏简直咬牙切齿,“眼瞅着一年大似一年,他到底要什么样儿的?这么挑下去,好的都叫人挑没了,以后就得往剩头里挑了。”言语间,很怕儿子错过行市。

    何子衿知道她娘为俊哥儿这亲事,简直是操碎了心,打好几年前就留意北昌府的闺秀,出身太高的攀不上,与何家门当户对的人家,也是有几家不错的闺女。俊哥儿不晓得怎么回事,总是不乐意,何子衿道,“要不,待阿念回来,让阿念去问问他。这不乐意也得有个理由不是,也得知道他到底乐意什么样儿的,以后好朝着他乐意的去给他找。”

    沈氏叹气,“真是我上辈子的冤孽,人家八个儿子娶媳妇也没他一个这般叫人操心。”

    何子衿把她娘好一番宽慰,待晚上同阿念将俊哥儿这亲事说了,道,“咱娘给他相看四五个了,他总是不乐意,我不好问他,你私下问问俊哥儿,是不是心里有人了?”

    阿念倒并不这样认为,道,“能有什么人哪,俊哥儿先前一直念书来着,我看,他是还没开窍呢。”这男人要是有了心仪之人,不必人说,便会自己展开行动的。像他对子衿姐姐就是如此,所以,将心比心,阿念认为俊哥儿是还没开窍。

    何子衿道,“不至于吧,看俊哥儿不像那不开窍的啊。”

    “待我问问他就晓得了。”阿念道,“说来,陆家这亲事其实不错。”

    “我说也是,陆家家教家风都好,就是陆三太太,也性子平和,与陆老太太很是亲密孝顺。”何子衿道,“可惜咱阿晔还小,比陆家三姑娘还小三岁呢,年纪就有些不相宜了。不然,我倒愿意同陆家做亲。”

    “三岁不算大,女大三,抱金砖。”阿念道。

    “那等孩子们大了,就看看,倘合适,就给阿晔定下。”

    阿念笑,“这也成。”

    阿念一向关心小舅子,没几天就给子衿姐姐带了消息回来,俊哥儿倒不是不开窍,只是,俊哥儿的意思,他娘给看相看姑娘长得一般,他不大喜欢。

    何子衿听这话,真个气得仰倒,道,“世上哪儿有那么多天仙啊。”

    阿念道,“我也这样与俊哥儿说,俊哥儿还说我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

    听这话,何子衿道,“越发不着调了。”这叫什么话。人家陆姑娘也不丑,眉眼清秀着呢,当然,要说美女,也稍微有一点儿距离。可这人,也不能只看相貌啊!

    阿念道,“我想了想,俊哥儿这话,倒也不是没有道理。”见子衿姐姐拉下脸来,阿念道,“姐姐听我说,俊哥儿这般年纪的少年,正是慕少艾的年纪。他说喜欢好看的,这完全是实诚话。依我看,俊哥儿今年十六,年纪还不大,不若再放两年,待他大些,稳重了,就晓得人相貌虽重要,最要紧的还是得德行好。”

    何子衿道,“也只得如此了,他总是不乐意,也不能硬按着给他定亲。”

    不必何子衿跟她娘说,俊哥儿早在他娘跟前直抒胸臆了,主要是,因他不同意亲事,他娘看他总没好气,还没事总唠叨他,俊哥儿给他娘唠叨烦了,就直接说了,“不说别人家,阿念哥跟我姐,都长得俊。就是大嫂,也是个美人儿。干嘛总给我说那长得丑的,我长得丑吗?是不如阿念哥还是不如我哥啊?”

    沈氏给他气得头疼,她哪里有给儿子说过丑姑娘啊,都是极斯文温柔的姑娘。

    当然,如果俊哥儿是拿他姐做标杆的话,那他娘给他说的几位姑娘,相貌比起他姐是略有不如,可也没到丑的地步啊。

    沈氏道,“看人哪儿能只看貌的,要是性子不好,品行有问题,长成天仙又如何?”

    “我姐性子不好?”俊哥儿道,“娘你就照着我姐这样的寻就行,我也不要翰林家出身的小姐,就长得好、品格好、会烧菜,还会理家,就这样的就行,也不要求一定要生龙凤胎双胞胎的。”

    沈氏给他气笑,待闺女来家跟她说阿念打听出的俊哥儿对亲事的要求时,沈氏已是知道了,与闺女道,“真是不晓得这小子怎么想的,世上哪儿有跟自家姐妹一模一样的。”

    何子衿笑,“都是孩子话,俊哥儿看我好,是因我从小管着他。就是有个跟我一模一样的,他不了解人家,估计也觉着人家不好。”

    “可不是么。”沈氏真觉着闺女就是她的贴心小棉袄,叹道,“你说,他这亲事可如何是好?”

    何子衿道,“我看俊哥儿一时没这个心,不妨再等等。他既喜欢相貌出挑的,就看一看那好相貌的闺秀,便是出身略比咱家不如,只要人好,也没什么。”

    “哎,你哪里晓得这亲事的不容易。我不是没见过相貌好的女孩子,不说别人家,杜提学家就有位五姑娘,相貌生得极好,只是,那姑娘是庶出。嫡庶暂且不论,单看这个人,那姑娘就没有杜家正出的四姑娘稳重,娇怯的很,听说很有才,会做诗,但家里庶务一应不懂,我带着阿曦去他家做客,都是四姑娘带着她招呼阿曦,有一回,还笑话咱们阿曦字写得不好。你说,她多大,阿曦多大?她是提学家的姑娘,阿曦又不是个小气的,我也没与她计较,何况,小孩子家在一处,拌个嘴争个强,也不是什么大事。可这性子就瞧出来了,光有个好相貌,有什么用?”沈氏道,“就是眼下,得了男人喜欢,以后有了孩子,能把孩子交给这样的母亲教导么?俊哥儿啊,年纪小,就贪人家姑娘好看,哪里晓得这成亲是一辈子的大事,关系到子子孙孙呢。”

    何子衿道,“不若暂放一放吧,俊哥儿自来不如阿冽稳重,待过两年,秋闱之后,他也十八了,再议亲事不迟。”

    沈氏叹,“也只得如此了。不然,我这到处打听,别人也不是傻瓜,这总是不成,还得以为咱家眼界多高呢。”

    何子衿宽慰她娘道,“好饭不怕晚,你看阿节,先时谁能料到他的姻缘在江妹妹这里。”

    沈氏一笑,“阿节与江姑娘的缘分,当真应了那句老话,千里姻缘一线牵了。”

    何子衿笑,“可不是么。眼瞅他们定亲的日子就要到了,我后儿个就过去,娘你备的礼给我,我一并带去。”

    沈氏道,“阿念现在有同知衙门的事,哪里都去不得,叫俊哥儿送你去吧,反正他在家也净是叫我生气。”

    何子衿笑道,“俊哥儿一准乐意。”

    “这倒是,外头跑跑颠颠儿的事儿,他都乐意的紧。”

    果然,与俊哥儿一说,俊哥儿很爽快的就应下了,还把自己新做的几身袍子找出来,准备参加姚节定亲礼时穿。俊哥儿相貌较长兄更俊秀一些,实不愧俊哥儿之名。

    他很高兴与姐姐出门,还同姐姐念叨了回自己的亲事,俊哥儿托他姐道,“姐你跟娘说一声,别总给我说那丑的,我虽不要什么天仙美女,也不能娶个丑媳妇啊。不然,以后孩子生出来也不好看。”他竟然还懂一点遗传学。

    何子衿哭笑不得,道,“这是哪里的话,咱娘给你说的,哪个不是清秀女儿家。”

    “我要的起码是俊秀的才成。”

    何子衿道,“再俊秀的人,也有老的那一日。”

    “没事啊,她老,我也会老,一道变老又无妨。”俊哥儿道。

    看,听俊哥儿这话,这小子虽喜欢漂亮,却不是那等花心之人。何子衿笑,“成,到时我跟咱娘说,一定给你寻一位再漂亮不过的好姑娘。”

    俊哥儿眉开眼笑,深觉还是姐姐懂他。

    其实婚姻场上,多是高不成低不就的,如俊哥儿,想娶好看的,但家里会考虑,你这娶媳妇不只是你一个人的问题啊,还涉及到以后儿女的教育,家族的兴衰。再者,不说娶媳妇,就是各家挑女婿,哪家不愿意给自家女孩儿说一位才德兼备,门风清正的好女婿呢。

    待到了北靖关,何子衿就没空想弟弟亲事的事了,何子衿依旧是在何涵家安置的,姚节倒是想何子衿住他府上,何子衿笑道,“没听说过媒人住男方家里的。”不过,她虽是媒人,但姚家行六礼之事,还是请了北靖关有名的官媒跟着一道办的。

    何子衿见过何涵家人,又去过姚节那里,往将军府递了帖子,待将军府回了话,何子衿过去给江夫人请安,还顺道见了江赢一面,江赢因是要定亲的人了,身上自是有一股喜气,只是,眉宇间又带了几抹忧色。何子衿宽慰她道,“这都要定亲了,妹妹还有什么放不下的。不妨与我说一说,别积了事在心里才好。”

    江赢也没什么放不下的,姚节待她的心意,这几年看的清楚。要说真正放不下的,除非是那莫须有的命格一说,江赢道,“我不担心自己,就是担心他。”

    何子衿笑道,“这你只管放心,我早就给你们算过了,你们八字再合适不过,必是妻贤夫显贵的命数。我看过你的八字,也算过,命里并无凶相,只是少是坎坷,族亲无靠。倒是阿节的八字,有兵煞之兆,他的八字,寻常人压不住。倘你们八字不相合,我哪里会给你们做媒。”

    江赢并不通八字卜算之事,听何子衿这神叨叨的一说,不由道,“不瞒姐姐,我先时两次姻缘,也都合过八字。”这要是八字真的相合,前两次怎么人都没了呢。

    何子衿道,“这么说吧,平常百姓家往往也有这样的事,尚未成亲,一方突然过逝,先不说这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还有那样的夫妻,贫贱时一路扶持过来,好容易家里生活刚有起色,女人突然生病过逝。这就是俗语说的,无福啊。不说寻常百姓,富贵人家难道就没有了?我听说,就是太祖皇帝,真正的元配只是一个村姑,那村姑在太祖皇帝未就过逝了。你说,这是不是无福?世间这样的事多了,太宗皇帝三位皇后都是先他而去,怎么没人说太宗皇帝克妻呢?克这个字,本身就不合儒家真义。命有贵贱,这是真的。可这贵贱,对应的便是福祸。而且,并非常人所认识的,命贵之人有福无祸,这是大错!凡命主贵者,有大富贵,必有大艰辛。富贵与艰辛,从来相伴相生。哪里有那等自出生就一帆风顺的人生呢,没有。再有一样,硬,不代表克,硬的反面,是薄。你想一想,古今大富贵之人,哪个不是命硬的?不说别个,北靖关时有战事,多少人做了无名鬼,可也有人自籍籍无名到封侯拜相。”

    何子衿与江赢说了许久话,中午还与江赢一道用的午饭,下午方告辞而去。

    定亲的日子转眼便到,姚家二叔二婶除了自家里带来的古玩珍宝,还带了两千银子,就是用来采买定亲之物,姚节还添了一些自己的私房。姚二婶清点聘礼后,都私下与丈夫道,“阿节不过在北靖关这三四年,私房当真不少。说来,纪将军对咱们阿节可真够照顾的。”

    “你晓得什么。”姚二叔不爱听这话,道,“当兵的出生入死,这岂是人照顾来的。他们打仗,历来有规矩的。别以为北靖关是穷地方,北靖关外那些流匪,身家富的紧。”

    姚二婶很有些羡慕姚节如今的官职,正六品实缺,虽当差的地方远了些,可看姚节这私房就晓得,这差使,可是肥差。姚二婶与丈夫商量道,“要不,咱们把大郎送来,叫大郎跟着阿节一道历练一二。”

    姚二叔沉默半晌,道,“你是看阿节官儿升得快,眼红羡慕,可这都是实打实的战功,刀林箭雨里拼杀出来的。大郎过来,自然也能从军,可倘有个万一呢,战场上,刀枪无眼。你舍得?”

    “那阿节怎么这么能打仗,阿节也不会武吧。”

    “谁说不会的,阿节打小就能打架,在官学时骑射成绩都是极好的。你忘了你还说过呢。”姚二叔道。

    姚二婶立刻想起来了,当初姚节在官学一直倒数,很是比不上自家儿子,有一年,突然考了个中等,姚二婶就觉着稀奇,后来一打听才晓得,姚节骑射位居官学第一,然后,跟文化课一平均,得了个中等。姚二婶彼时就玩笑说,“说不得家里得出一武将呢。”

    不料,多年后,这话竟一语成谶。

    姚家定亲,姚节在北靖关的朋友自然不少,只是家人太少,正经算起来,姚家人就姚二叔姚二婶,再加上新郎官儿姚节。亏得有何家人过来,也可以充一充姚节的亲戚。当然,用姚节的话说,不算充,他与阿冽本就是儿女亲家。好吧,阿冽的儿子是生出来了,只是,姚节这只是定亲,闺女更是还没影儿呢。

    但,交换过信物,自然就是儿女亲家了。

    姚节定亲颇是热闹,非但姚节算是北靖送近年来颇有名声的青年将领,江赢更是纪大将军义女,而且,这义女并不只是个名头上的义女。江赢同母异父的弟弟纪珍,这是纪大将军的嫡长子,还有纪大将军的嫡次子纪珠,都是江夫人所出。纪大将军不染二色,故而,有江夫人这样的生母,江赢纵是义女,份量也着实不轻啊。

    故而,这场定亲宴的热闹,可想而知。

    当然,姚节的胆量,亦是令人佩服。

    当天送聘礼的时候,原本昨天还风和日历呢,结果,一大早就乌云压顶,风雨欲来。就这天气,倘不是姚千总与江姑娘定亲,换别个男强女弱的定亲双方,估计凭这天气男方就能退亲。

    姚二婶一见这天气脸就绿了,拉着姚二叔直念叨,“这可怎么办哪?”

    “什么怎么办?”

    “还去下聘吗?”姚二婶指一指密布乌云的天空。

    姚二叔轻声道,“闭嘴,这话不要再说,我去问问阿节。”要敢不去下聘,侄子这前程就完了,纪大将军就饶不了侄子。可倘去下聘,姚二叔委实担心侄子的生命安全,会不会给江氏女克没了啊!

    姚节吃过早饭,正在试衣裳,阿冽在一畔提意见,姚二叔就过来了,姚节满面喜色还问呢,“二叔看我这身如何?三姐姐让她们绣坊的全福绣娘给我做的。”这做喜服素来有讲究,如女方的喜服,多是女方自己做,倘是让绣坊做,也要求父母双全儿女双全的绣娘来给做。当然,这也就是说说,具体谁给做,那不是凭绣坊说嘛。不过,姚节这身定亲礼服是三姑娘绣庄给做的,自然尽心。

    姚二叔哪里有看侄子的心哪,尽担心侄子的人身安全了,拉了侄子到一畔,低声道,“阿节,天气不大好。”

    姚节看看外头,“是天还没亮吧。”

    “哪里啊,阴天。”姚二叔道。

    “哦,阴就阴吧。”姚节理一理绣着连云百福的衣袖,浑没当回事,“别下雨就行。”

    “看样子,就要下了。”姚二叔急道。

    阿冽已是推开窗户,看外头黑乎乎的天,道,“我也以为天没亮呢。”

    姚二叔一个劲儿的给侄子使眼色,姚节一瞧就晓得他二叔是如何想的,姚节道,“无妨,多点几根蜡就亮了。”

    姚节想了想,道,“那个,把子衿姐姐请来,子衿姐姐不是个大仙儿么。”

    阿冽纠正,“不是大仙儿,是小仙儿。”

    姚节坏笑,“以前小时候是小仙儿,现在就是大仙儿了。”

    何子衿不必人请直接就掐着点儿的同三姑娘以及何涵一家子过来了,姚节拉着何子衿到僻静处,悄声道,“这天气不大好,姐姐给我想个法子。”

    何子衿给姚节这要求惊着了,道,“我又不是神仙,我能叫天变晴?”

    “姐姐就替我安安人心。”姚节道,“怕那些无知妇儒多心。”

    何子衿就明白了姚节的意思,这也是为江赢着想,何子衿道,“我可是多年没干过了。”

    “姐姐,你可是我亲姐姐,我现在也找不着别人了。要真请个和尚道士来,面儿上就得叫人说嘴。”姚节死活央求,“我跟江妹妹这缘分,就是从姐姐家里起来的,姐姐还是我们的大媒人。这我终身大事,姐姐,你可不能袖手旁观。”

    何子衿不认为有什么和尚道士比她还会忽悠,何子衿道,“我姑且一试,要是一会儿下雨,你可别赖我。”

    “我是那样人嘛。”

    何子衿多年未做此营生,要是给人占卜啥的,她天生会忽悠,何况也的确跟朝云师傅学过一些。如今姚节这个,何子衿半晌想出个法子,与姚节道,“这样,你这身红的穿里头,外头不要穿红,外头穿上打仗时的铠甲。送聘礼的队伍,不要家下小厮,换成你营里上百战老兵,也跟你一样,里头穿红,外头穿战袍。另外,马全部都换战马。”

    “这可有什么讲究?”别看子衿姐姐一幅没啥把握的样子,但这话说出来,姚节硬是觉着有门道。

    何子衿一幅大仙儿嘴脸,“天阴得厉害,可见如今北靖关是阴气相蚀,阳气不足,以兵煞之气来冲,这叫阴极阳生,否极泰来。”

    “成,我这就去办。”姚节连忙下去吩咐了。

    这种天气,不要说姚家人心里没底,就是纪家人的心也悬着呢。让江夫人说,要是下雨就另选吉日。江赢心里压力大的,都不想定亲了。

    好在姚节打发人过来说,一会儿喜队就到,只管等着就行。

    江夫人说闺女,“不必担心。”反正有事也不会是她闺女有事,要江夫人说,命硬也不是没好处,反正要克也是克别人。

    江赢显然没她娘的心理素质,江赢道,“就怕再造杀孽。”前头死俩未婚夫,江赢就做了终身不婚的准备。结果,姚节是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倘不是姚节真心,江赢完全没有成亲的意思。

    江夫人问纪容,“你怎么说。”

    纪容坐得稳稳的,道,“这种还算不上杀孽。”对纪容来说,姚节敢向他义女提亲,就得有这种心理准备。

    江夫人颌首,对闺女道,“听你义父的。”

    一时,一身小红袍子的珠跑进来,欢快道,“娘,快下雨啦。”

    “下雨就下雨,你这么高兴做什么?”

    纪珠正是天真无邪的年纪,道,“我喜欢下雨呀。”又跑出去玩儿。

    姚节自营里调来老兵来得很快,他是经常出战的,故而手下颇有些老兵,赶紧让老兵们如子衿姐姐所言,里头换了红的,外头依旧是战袍。姚节还想着,要早知道起码得给兄弟们一人一身新衣裳啊,哎,这也没提前让他们收拾收拾仪容。

    姚节胡思乱想着,大家便收拾妥当了,姚节那铠甲也用牛油擦的闪闪亮,姚节骑上战马,带着送聘礼的队伍,还有家里亲人,一并去将军府下聘。

    姚节这次下聘,后来成了风水史上一次著名案例。就姚节一出门,天气似乎更阴沉几分,简直是阴云压顶,余幸与大姑姐同车,还悄悄问大姑姐,“不会有事吧。”

    “不会。”大姑姐笃定道。

    至北靖城正街太平街时,不知怎地,天边陡然一声惊雷,幸而大家骑的是战马,战马心理素质比较好,只是抖抖耳朵,就继续前行了。倒是街边一株黄杨,不知为何,竟突然冒出一阵黑烟,接着大半个树身被劈落在地。姚二叔实在是受不了了,轻声问侄子,“我看这吉日不大对呀。”这是谁家狗屁和尚给卜的吉日啊!谁家吉日这样啊!

    姚节淡定地,“劈的是树,又不是我。”继续走。

    也是稀奇,将军府就在北靖城太平街正中的位置,自聘礼队伍上了太平街,到将军府也不过半柱香的时间,那一个惊雷之后,漫天乌云就如被一只看不见的大手轻轻拨开一般,先是一线天光,继而满城阳光洒落。阿冽不禁赞一声,“真好兆头!”

    姚节咧嘴一笑,“那是!也不看是谁定亲!”

    待姚节进将军府时,已是艳阳在天。

    天气转晴,姚纪两家皆是心情大好。

    原本姚节是请了二婶给江赢插戴,这是定亲的程序,男方要请一位全福妇人将男方聘礼中的一对钗给女方戴上。原是定了姚二婶的,姚二婶是全福人,家里父母公婆俱在,膝下儿女双全夫妻恩爱,是为全福人。姚节到了将军府就同二叔商量,“二叔同二婶说一声,让子衿姐姐来。”

    姚二叔心下有些不自在,姚节也没理,转头去托子衿姐姐为江妹妹插戴,何子衿道,“我不是全福人,不是定了姚婶子么。”她娘家父母都在,但公婆么,婆婆是知道殉葬了,公公也不晓得如何。起码婆婆过逝,这就不能算全福人了。

    姚节道,“无妨,姐姐与姐夫夫妻恩爱,儿女双全,这福气就够了。”

    何子衿看向姚二婶,姚二婶笑容有些僵硬,不过,这时候她也不能争这个,笑道,“既阿节这般说,还是你吧。”

    姚三再三相求,何子衿只得允了。

    何子衿与江赢相熟,见了江赢,先是道,“我的话没错吧。”

    天气由阴转晴,江赢心里也松了口气,何子衿自姚二婶的手里接过一对雀头紫玉钗,为江赢簪在发间,祝福道“成双成对,白头偕老。”

    江赢浅浅一笑,心下已定,“愿如姐姐所言。”

    定亲宴极是热闹,江夫人亲自款待姚家女眷,姚二婶这种没诰命的,因着侄子定亲的关系,竟能与正一品诰命夫人同席,先时因姚节让何子衿替她给江赢插戴之事的郁闷一扫而散。想着这个侄子攀上将军府,只要不被这江氏侄媳妇克死,以后怕自家要多承这侄子照顾的。想到此节,姚二婶遂打叠起千百样精神来与江夫人应酬。何子衿余幸都算在了姚家人之中,主要是,姚家族人不少,却多在帝都。其实,纪家人口更少,纪家没有族人,江夫人就请了纪大将军手下的几位将军夫人受邀做陪客。

    大家欢欢喜喜吃了定亲饭,交换了定亲帖子。

    姚节定亲后,何子衿一行就要回北昌府了,姚节尤其给何子衿备了一份厚礼,何子衿笑道,“我那也是误打误撞。”

    “姐姐你实在太谦了。”姚节道,“要别个道人和尚的,我不信,子衿姐姐你这个,我是真信。”硬是觉着,子衿姐姐这大仙之名儿,绝对的名符其实。

    何子衿一笑,“你呀,真的是凑巧。”

    姚节越发信的真,道,“姐姐,我成亲时你可一定要来啊。”

    “肯定来的。”

    姚节拉了子衿姐姐在一畔道,“姐姐,我还想托姐姐一件事。”

    “什么事?”

    “就是我们成亲的吉日,还得劳姐姐帮我再卜一卜才好。”

    何子衿道,“那成,等我回家我帮你们算一算。”

    姚节再次谢过,俊哥儿瞧着姚节总拉着他姐说悄悄话,与自家大哥道,“要是阿念哥看到阿节哥这么拉着姐姐说话,阿念哥肯定得吃醋。”

    阿冽笑,“别瞎说。”

    姚节又有许多话同好友兼亲家说,阿冽道,“我怕是赶不及你成亲了,那啥,抓紧时间给我们阿灿生媳妇啊。”

    姚节笑道,“这不用你催,我比你还急呢。”又问了阿冽具体回帝都的日子,道,“要是我这里不忙,我去送你。”

    阿冽道,“看你吧,要是不好请假就算了,你这会儿做了纪将军的女婿,各方面更要谨慎,别给人挑出不是来。”

    二人说了会儿话,姚节又打趣了俊哥儿几句,何家一行就告辞了。

    连带着江仁、三姑娘,吃过姚节的定亲酒,也一道回的北昌府。经此姚节定亲一事,知道些许内情的,一下子都如姚节一般,将子衿姐姐认成了大仙儿。然后,待子衿姐姐江太太回北昌府一段时间就发现,好多太太奶奶找她算命观风水啥的,把子衿姐姐郁闷的,子衿姐姐道,“我说实话,我是真不懂啊,都是随便说说的,并不灵验。”

    “无妨无妨,您就与我们随便说说,灵不灵的都无妨。”诸迷信人士道。

    于是,子衿姐姐同授业恩师朝云师傅道,“哎,这出名儿也是一种烦恼啊!”

    朝云师傅表示:要不是你那一脸小得意,我还当真要信你这鬼话!

本站推荐:误惹妖孽王爷:废材逆天四小姐捡个校花做老婆帝国总裁霸道宠诱妻入室:冷血总裁深深爱嫡女贵凰:重生毒妃狠绝色极品小神医爱你是我难言的痛邪王嗜宠:鬼医狂妃满级绿茶穿成小可怜神级强者在都市

美人记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丽颖福小说只为原作者石头与水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石头与水并收藏美人记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