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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封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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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陶吴觉得自己这与天地同寿的资历在眼前这两人面前还真没什么卵用,但他还是在被掰断獠牙后表达了自己的抗议:“朝良你没事掰我牙齿做什么?”

    纵然这抗议听起来聊胜于无。

    “谁说没事。”朝良将陶吴的断牙捏在手里,指尖稍稍用力,那牙便成了一堆齑粉,朝良头也没有回地说道:“倒一杯水过来。”

    陶吴一时气结,但却别无他法,只能变回人形去倒了杯水,一脸不情愿地递给了朝良。

    结果朝良稍稍转过身来接杯子的时候,陶吴将他衣服上那一大片血迹看在眼里,陶吴惊得眼皮一抖,再也顾不上断牙的悲伤,连忙问道:“这是怎么了?”

    朝良没有回答他,只是将断牙粉融在水里,陶吴是上古神兽,其牙能辟邪驱魔,对气息紊乱之症有奇效。朝良仰脖饮入口中,在陶吴还没来得及问他这是在做什么的时候,他又探身去将口中的水渡入了九知的口中。

    九知已经陷入昏迷,朝良的唇覆在她的唇瓣上时,觉得触感柔软且冰凉,这种冰凉让他想起某些场景来,比如剑锋割破咽喉溅出的热血,比如绚烂盛开转瞬即逝的昙花,再比如大雨夜里惊雷照亮的枯木。

    他的舌撬开她的唇齿,将口中的药渡给了她,感受到她喉头滚动将药吞咽了下去,他才恋恋不舍地与这柔软告别。

    陶吴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他憋得脸都红了,最后对占了便宜还一脸淡定的朝良说道:“你这是趁机吃豆腐。”

    朝良从怀中取出手帕来擦去嘴角的水,道:“那你来?”

    “这可不行!”陶吴立马就叫了出来,双手抱在胸前一副忠贞不屈的模样,“我心中有稚英了,这么做是对不起她,我不能做让稚英伤心的事情。”

    “要不要我什么时候把你之前的某些事情和她讲一讲?”

    “我谢谢你了。”陶吴没好气地说道,端了凳子在朝良旁边坐了下来,看着九知苍白的脸色,有些忧心忡忡地问:“九知这是怎么了?”

    “封印被冲破了。”朝良把九知的手腕翻了过来,手指在腕上一划,便有青灰色的结印浮现出来,陶吴叹了口气:“你这样将她隐藏着又是何必呢,你看她现在,连腾云驾雾也无法,事事都依托着你。你固然是为了她好,但你有没有想过她到底快不快活?”

    朝良沉默了片刻,才道:“那她什么时候才算是快活?是堕入魔道的时候?肆意屠戮生灵的时候?餐风露宿肆意挥霍寿命?还是在极之渊中被囚禁三十余年好不容易逃脱后又被魔君长离一剑刺入心脏的时候?”

    他的指尖摩挲着那青灰色的结印,稍稍注入修为,连真言也不必念,结印开始动了起来,并在刹那间变为千字咒文密密麻麻地在九知身上游走,陶吴看着那些会动的咒文就觉得头皮发紧,他别过头去不看这场面,嘴里嘟囔道:“反正她现在是不快活的,不然她知道饮酒伤身还时时大醉?借酒消愁,她心中的愁和结,从来都未曾消弭过。”

    当咒文再度凝聚为青灰色结印时,术式已施展完毕,朝良并指在九知手腕上一拂,那青灰色的结印又消失无踪。

    朝良才道:“我只想免她再受苦而已,她死了八次还不够,剩下的这条命也是我救的,理所应当由我来护。”

    陶吴回头看去,朝良眼里情绪翻涌如惊涛,面色却平静无波,他面无表情说出的话,让陶吴暗自心惊。

    “一想到他曾想挖出她的心脏,我就恨不得立刻去狄山以北杀了他。”

    “那长离固然可恨,但你也要冷静,不要为了他平白坏了这万万年的修为,”陶吴看了看九知,欲言又止,“况且……”

    “我知道。”朝良将九知的袖子放了下来,掩住那一截雪玉般的手臂,倾身落下的灰色袖角拂在她翻开的掌心,又倏忽如时光般滑过。

    良久,才听他说道:“她对长离还有情意,我不能不顾忌。”

    陶吴唉了一声:“你知道就好。”

    当九知醒来再度看到陶吴的脸时,她又是一巴掌打了过去。

    陶吴眼疾手快的躲过了那虎虎生威的一掌,瞪大了眼看着她:“你干什么?”

    “你干什么!”九知强撑着胸口的痛意坐了起来,大口喘着气,手指向门:“出去!”

    陶吴十分委屈:“姑奶奶,这是我的房间,你要我去哪儿?”

    “你的房间?”九知这才将屋内上上下下打量了一次,其实本就是给他们安排的三间客房,并未有太大的差别,陶吴这件树屋与九知那间不同的地方在于陶吴这间没有水镜,九知哦了一声,随即又觉得不对劲,问道:“我为什么在你房间?”

    “……”

    “你想干嘛?我告诉稚英了哦!”

    “姑奶奶,你能不能消停点,”陶吴欲哭无泪,“你身上的伤不疼?”

    “当然疼,”九知靠在床头揉着胸口,眼神从陶吴脸上掠过,咦了声,“你的牙怎么缺了一半?”

    “还不是因为你?”陶吴翻了个白眼,又说道“你别揉了,本来就没有,再揉也揉不出个什么来。”

    “你才是平的!”九知抄起枕头来又想向陶吴扔去,抬手间的牵扯疼得她龇牙咧嘴,正巧这时朝良端着碗推门而入,陶吴立马噤声做出一副这与他没有关系的模样,朝良看了九知一眼,道:“醒了?”

    九知把玉枕放在腿上,对朝良点了点头,看向他手里的碗:“你端的是什么呀?”

    朝良没有回答,走了过来,在床边的方凳上坐了下来,对她道:“受了内伤就不要乱动,不疼?”

    “疼。”九知咧着嘴笑,满脸的缺心眼,一边笑着一边往朝良端着的那只碗里看去,一见那黑黝黝冒着热气的药汤,她脸就垮了下来,扁着嘴:“这什么东西!”

    “枯荣草汤。”朝良拿着汤匙在碗里搅了搅,又自己尝了下:“不烫了,喝吧。”

    九知虽然一脸的视死如归,但还是仰头就把药喝了个干净,陶吴在后面乐道:“这枯荣草不是巫族的那些姑娘送给你的吧?”

    见朝良没有否认,陶吴吃了一惊:“还真是?”

    九知一边捡起了朝良的袖口擦嘴,一边说道:“我说这药汤怎么不如以往的苦,原来是饱含了别人姑娘的爱——意——啊——”

    朝良眼底浮起不明意味的笑来,陶吴一脸揶揄:“这药汤苦不苦我不知道,但我怎么觉得你有点酸呢?”

    九知被惊得抬起头来,瞪了他一眼:“你少说两句话,牙都没了,我瞧你喷了好多唾沫星子出来了。“

    她一脸嫌弃:“你都不觉得说话漏风吗?”

    于是说话漏风但无法反驳的陶吴只能十分憋屈地闭上了嘴。

    九知瞄了眼朝良,触及到他带笑的目光后又迅速将目光收了回来,朝良将她手中的药碗接了过来,对她道:“你好好休养,等你好了,我们就出发去找稚英。”

    “稚英有消息了?”九知连忙问道,陶吴眼前一亮正想开口,又想起九知方才说的话来,又硬生生把话咽了回去,对朝良努了努嘴,让他说。

    朝良道:“方才我看了看稚英留下的尾羽,上面有隐匿的术式,解开后显出一段话来,说是自己之前对陶吴有隐瞒,如果陶吴愿意原谅她的话,就到岐山去找她。”

    “岐山?”九知思索了片刻,看向陶吴,“她有什么瞒着你的事情,你知道吗?”

    陶吴终于忍不住开口说道:“我要是知道了那还叫瞒着我吗?”

    九知抹了一把脸,默然片刻后说道:“你还是别说话了。”

    朝良自觉地把袖子递给了九知,九知拿起来擦去方才被溅到脸上的唾沫星子,这才发现他已经换了身紫色的衣服,衬得他越发独绝起来,朝良注意到她的目光,笑道:“巫礼长老拿给我的,出来时匆忙忘了带衣服,只能先暂且穿着。”

    九知被他的笑晃花了眼,低下头放开了他的袖子,唔了一声:“反正穿什么都那样。”

    再去向巫礼辞行的时候,却发现巫礼已经离开巫山了,较为年轻一点的新一任巫罗告诉他们,巫礼和巫咸带着一些族人去狄山以北了。

    之后往岐山的路上九知都有些愁眉不展的,思妻心切的陶吴驾云在前面,九知揪着朝良背后的衣料子,问道:“我是不是不该告诉他们孔雀羽在哪里?”

    风大得九知有些睁不开眼,她把头抵在朝良的后背上,低声道:“长离在那里,他是什么样的人我再清楚不过,巫族的人这么一去……和送死没什么两样啊……而且,而且……”

    朝良将定光剑驾驭得十分稳妥,还抽出心思来问道:“而且什么?”

    九知沉默了良久,在后面摇了摇头,想起朝良看不见,又说道:“没什么。”

    之后便是长时间的悄寂无言,直到陶吴在前面对他们招了招手,他们才落地稍作休整。

    自从缺了半个牙后陶吴就一直保持缄默,想要说什么都是以眼神或者动作来表达,踩到地面后九知拍了拍衣摆,问道:“到岐山了?”

    陶吴摇了摇头。

    “那为什么在这里停下?”

    陶吴蹲在了地上,做出了十分疲惫的表情,但由于他一直紧抿着嘴怕自己一不小心就说话,这本该是疲惫的神情在九知看来就有点不大一样。

    九知十分了然地点了点头,且带着一些尴尬:“你是想要大解?那你解吧……要不要我去替你找点草叶来给你当手纸?”

    陶吴显被这祖宗气得内伤,他翻了个白眼,朝良走了过来,对九知道:“他累了。”

    陶吴十分认同的点头,对朝良伸出了拇指,又对九知摇了摇头。

    九知更加确定了,斩钉截铁地对着朝良道:“你看他摇头了,必定是你说的不对,他方才告诉我是想大解,我们还是回避一下吧,顺便去找点草叶来给他当手纸,没有草叶的话,料想树枝也是可以的。”

    在陶吴崩溃的目光中九知拉着朝良越走越远,这座山上犹以梅树最多,此刻尚是秋日,梅树还是光秃秃的枝桠,看起来分外萧索,二人在梅树中穿行,九知一边走着一边说:“果真没什么草木,要不要折些树枝给陶吴带回去?”

    “你喜欢就好。”

    “怎么能是我喜欢就好呢,”九知随手就折了一条梅枝下来,在朝良眼前晃了晃,“又不是我用,是陶吴。”

    她觉得自己和朝良讨论解决大解事后问题用怎么样的树枝比较妥当有点违和,便咳了一声,将手里的树枝一丢,道:“这么说起来,我倒是饿了。”

    朝良这就将略有些宽大的袖口束了起来,干净利落的模样,九知问他:“你要做什么?”

    他看了她一眼:“你不是饿了?”

    然后拍了拍她的头,道:“在这里等着,我去打猎回来给你烤。”

    九知哦了一声,就站在原地等他,等着也无聊,她就拔下了头上的木簪来在地上画画。

    没过多久朝良便回来了,手里拎着个灰不溜秋的小兽,站在她旁边看她画画,问道:“你这画的是什么?”

    越看越觉得惊世骇俗。

    九知扬起脸来对他笑道:“哦,我在画你啊!”

    朝良又将那所谓的“自己”打量了一遍,决定无视她这句话,抬了抬手,把手里的小兽拿给她看:“好了,回去吧。”

    “你猎的这是什么?”九知好奇地凑近了看,她皱起眉来:“这兽看着怎么这么眼熟……”

    她把那小兽被灰蒙住的脸端起来,拿手拍了拍,尖嘴茸耳,九知脸色一僵:“白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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