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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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季蔚然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脑子里全是乱七八糟的东西。有顾承希回来后对她的态度,有那个婚礼策划书,而更多的是那首曲子。

    她不知道那首曲子到底有什么魔力。她看过,只是觉得是首极其简单的曲子。可是她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这首简单的曲子对她的影响这么大。

    那首曲子里,她能感觉到作者的所有情感。纠结,悲伤,愤怒,到最后的甜蜜幸福。

    她从来没有过这样,完完全全的了解作者的想法。好奇怪,真的好奇怪。

    抱着这么多的想法,季蔚然在凌晨三点的时候终于睡了过去。而她的梦里,是她从来没有梦到过的场景。

    一个女人,或者说是一个悲伤的女人。站在男人的婚礼现场,季蔚然看不到她的表情,可是却看到了她捏紧的双拳。她在隐忍着什么,可是季蔚然并不知道。

    后来,她看到女人飞一般的冲出了教堂,黑色的长发像是空中飞舞的蝴蝶,美丽,可是也让季蔚然看不见她的脸。只是那长发上的香味,真的好熟悉。

    就在季蔚然发呆的时候,她听到了巨大的声响。就好像是抗战时期突然投放的原子弹,砸在她的心里,形成一个巨大的窟窿。

    鲜血,蔓延了整个街道。肇事司机早就已经抛下那个女人扬长而去。她的身边围着一个女人,一个男人。都是季蔚然不认识的。可是,她看见了顾承希。那双琥珀色的眼睛里,是和当初她刚从医院醒来时一样的担心。只是这个时候的他,多了一份害怕,或者说是惊慌。

    她从来没看过这样的顾承希。记忆中,这个男人总是那么沉稳,从来没有今天这个样子。

    不知道到底是好奇心,还是其他的什么东西,她缓缓走到女人的身边。她蹲在那里,却没有任何人看得见,也没用任何人理会她。

    她想要问问顾承希,这个躺在地上生命即将逝去的女人,是谁。可是手在触碰到他的身体时,却奇迹般的从他身体里穿过去。

    她终于知道,这些人为什么不理她了,因为他们根本看不见她。她就像是个到处飘荡的亡魂,没人看得见。

    这几个人都在女人身边哭着喊着,慌忙拨打急救电话。季蔚然正打算上去看看,她到低是谁。身后却有人环绕住她。

    轻附在她耳边,说“季蔚然,你会记起来的,全部!”季蔚然一怔,这个声音,和她的声音一模一样。而且,那附在她身上的手,真的好冷。明明现在只是秋天,可是那只手却像是冷冻在北极地带无数年的温度。冷到了她的心里。

    季蔚然缓缓转身,而身后的女人。却是和躺在地上的那个女人穿着一样的衣服。季蔚然回头,那女人仍然躺在那里,那也就是说,现在站在她面前的人,是鬼?

    女人低着头,长发披散在她的脸颊。

    “你到底,是谁?”季蔚然下意识的看向顾承希,可是他的目光却一直停在地上的女人身上,带着微微苦楚。承希,爱她?爱这个即将要死去,灵魂在她面前的女人?

    “我是谁?”女人听着这话,身子微微一动。放下了趴在季蔚然身上的手。退开两步,仍然低着头。

    季蔚然原本以为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谁,正打算放弃,谁知女人突然抬头。

    “我是你啊!”

    季蔚然这次彻底看清了,这个女人,和她长得也一模一样。她说,她是她,那也就是说,躺在地上的那个,也是她?

    她死了吗?可是如果死了,和顾承希生活这么多年的人,又是谁?鬼魂?

    季蔚然觉得自己彻底疯了,从在教堂的那一刻她就疯了。她怎么可能死了呢?而且还看到自己的魂魄。

    “季蔚然,你一辈子都逃不掉,这是命!”突然的,停在她面前的女人又往她身上扑来,季蔚然张大了嘴,瞳孔里全是恐惧。

    “不要!”季蔚然睁开眼,看到的是熟悉的天花板。眼睛转了转,才回过神来。

    她从床上坐起来,揉了揉仍然有些疼痛的头。原来是个梦。可,却是一个很真实的梦,就好像曾经,真真实实的发生在她的生命里。

    季蔚然记得昨天跟顾承希说好了要出去逛逛。于是只好将那个梦给暂时忘个干净,开始在衣柜里翻衣服。

    她自认为不是那种特别在乎外表的人,穿什么对她来说都不是太重要。可是今天不一样,这是她来c市第一次跟承希出去逛街,她不想留下个不好的印象。

    “起了?”季蔚然下楼的时候,就看到顾承希在厨房里忙着。季蔚然抬头看了眼钟,才知道已经中午了。这还是她第一次起这么晚。

    “承希你在做午餐么?”也许是昨天两人相处的最后一点时间让季蔚然有些不自在,所以今早醒来仍然有些不自在。问出来的问题,自然也就白痴了这么一点。

    “洗手过来吃饭。”虽然季蔚然表现得如此明显,可是顾承希却装作不知道的样子,还是和平常一样。

    季蔚然在心底松了口气,还好承希并没有和她一样不自在,不然她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承希,我们今天先去逛街,再去看电影好不好?”在法国的时候,虽然他们在一起做过很多事情,可是唯独没有去过电影院。不是他不愿意,而是在法国她和他站在人群中都太过显眼。

    她一直想着有一天能够和他像平常百姓一样去电影院看电影,之后吃一顿浪漫的烛光晚餐。

    来了c市,基本上没有那么多人有如此高尚的情操去听音乐会的,也就没有那么多人认识她。所以借着这个机会,她想去感受感受。

    “电影院?”顾承希微愣,原本以为,她不会喜欢那种嘈杂的地方。这五年以来,她都是哪里安静往哪里钻的。

    “谈恋爱的男女朋友,不都要去电影院的吗?”她们是如此自然的就在一起了,甚至没有过表白,没有过谈恋爱的过程。

    顾承希突然就懂了,嘴边挂着微笑,微微点头。原来她想的是这个。谈恋爱吗?这个词语听起来很不错的样子。

    “好。”在黑暗的电影院,他可以牵着她的手,不用像在法国一样注意自己的一言一行,甚至可以短暂的忘记,季蔚然失忆这件事情。也许,偶尔去一次,也没什么关系。

    于是,两人达成协议一般的,吃了午餐之后出门。季蔚然虽然在衣柜里翻了很久,仍然只是穿了一件长裙。直到刚才她才发现,她的衣柜里,只有长裙。无论是夏季,还是冬季。

    她从来没有其他的衣服,不是顾承希不给她买,而是她自己不要。也许他忘记了,可是她还记得。刚出医院的那段期间,为了方便,她总是只穿一件长裙。原本以为很丑,可是他却说“蔚然,你穿长裙真好看。”

    也许是安慰,也许不是。只是因为他的这句话,她便一直穿着长裙。而他在看到她穿着长裙出现的时候,嘴角总是有一抹微笑。于是她也就认定了,他喜欢她穿长裙的样子。

    而她自然也不知道,从前的她,最讨厌的,就是裙子。长的短的,她都不喜欢。跟在厉擎宇身边的那段日子,她从来没穿过裙子,除了出席一些宴会,否则一律都是衬衫加牛仔裤。

    因为刚来c市不久,公馆里的东西不齐,季蔚然想着要不要去多购一些生活用品来让这个家不那么冷清。比如说,地毯,台灯之类的。

    自然而然的挽住顾承希的手,季蔚然跟他走在最繁华的商业圈。因为是周末,人有些多,为了季蔚然不被撞到,顾承希只好用手将她圈在自己的怀里。季蔚然微扬嘴角,这自然的动作,都让她觉得甜蜜。

    “承希,我们是现在去买生活用品,还是看完了电影再买?”季蔚然歪着头,想着若是现在买了,那不是一整天都要拎在手里。

    “你想什么时候去?”顾承希巧妙的将问题重新推给季蔚然。她一噘嘴,是有些不乐意。随后想了想,还是打算看完了电影再去买东西。毕竟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坐在那个略为狭小的位置上,还是有些不自在的。

    顾承希自然本是打算让司机帮他们带回去,可谁知这小女人说要像普通人一样,没有司机,没有大房子,东西只能自己动手。他自然是同意她所说的所有观点,点点头便也随她去了。

    季蔚然挑选的电影确实和她整个人的形象有些不太符合。一身长裙的她,谁也不会想到她会看敢死队这样的电影。但她确实是选了。

    或许是以前在厉家学习的东西还是在潜意识里被保留,所以她的有些习惯,还是个以前一样。只是不会花粉过敏,甚至吃香菜和喝一点牛奶都没问题。这确实是有些神奇,但这些也确实发生在季蔚然身上。

    季蔚然选了中间的位置,不算太远当然也不算太近。她近视的毛病并没有治好,而她也习惯了戴着隐形眼镜到处走。虽然顾承希一直说着对身体不好,甚至暖心的告诉她他可以一直做她的眼睛,可她仍然想,自己看清楚这个世界。当然,也能更加看清楚他!

    电影开始了近一半,突然从门口传来了服务员打着手电筒的微弱灯光,因为是逆光,季蔚然并没有看清楚来人是谁,只知道,是一男一女。

    看着他们握在一起的双手,季蔚然猜想他们应该也是一对情侣。情侣之间总是会做出一些不合时宜的事情,就如电影开始了一半都还是会坐进来。

    虽然声响让在场的人都很不舒服,但是大家也都配合的给他们让路,两人停在季蔚然正前方,季蔚然本来并没有什么感觉,可是怎奈男人太过高大,正好遮住了她整个人。

    “承希,我和你换一个位置好不好?”季蔚然暗自摇了摇顾承希的手臂,她现在完全看不到任何东西,除了前面那个男人的后脑勺。可是别人也没什么错,只是长得高了点,季蔚然也不好意思拍拍别人的肩膀告诉他你太高挡到我了。

    顾承希笑了笑,之后点头。虽然换位置的过程有些惨不忍睹,期间季蔚然跟他们后座的人更是说了无数句对不起,不过总算是换了位置,季蔚然也能再次看到屏幕。

    可不知道到底是电影已经所剩无几,还是她们换位置折腾了太多时间,季蔚然刚坐下没有十分钟,电影厅的灯便全部亮了起来。季蔚然自认倒霉,拉着顾承希退场。

    而坐在他们前面的那两个人,一直走在她们前面。季蔚然忍不住还是回头看了一眼,却只是看到两个人的背面。

    “以后,别再拉着我来这种地方。”男人严厉的话语传到季蔚然的耳里,让她撇撇嘴,若是男朋友连看个电影都觉得麻烦,那这种男人还要来干什么?

    “擎宇,我只是,想跟你看一场电影。”女人貌似在哭,又或者是季蔚然听错了,不过不管怎么样,她对那个男人的印象,真是坏到了极点。

    “我不想说第二遍。”厉擎宇低头看着女人拉着他的手,女人微愣,之后缓缓松开了一直在摧残他袖子的手。

    季蔚然再次回头看了眼不远处的两个人,仍然只是背影,可是季蔚然却觉得似曾相识。摇了摇头,季蔚然笑笑。果真是回到c市,觉得所有人都是自己所认识的了。

    不再想这么多,季蔚然回过头离开电影院。而身后的两人再说了什么,她也没再听见。

    “擎宇,对不起。是我不懂事,明知道你很忙,却无理的要你出来陪我看电影。”路潇潇重新拉住厉擎宇的袖子,一双大眼睛可怜兮兮的看着他。

    终究还是心软了,厉擎宇伸手揉了揉她的长发,将她搂在怀里。没了刚才的冷冽,甚至多了份柔情。

    “嗯。”他只是回答了一个字。路潇潇还是有些后怕,毕竟她看到过这个男人真正生气的模样,只好跟在他身后,从和季蔚然他们相反的方向离开。

    厉擎宇这五年变得越发惜字如金。说的最多的,可能也就是嗯了。他和五年前相比,更加冷血。而那个名字,也成了他的禁忌。

    他留着路潇潇,只是因为那张脸。他自己很清楚。他可以宠她,呵护她,爱她,全都是因为那张脸。和那个死去的女人,一样的脸。

    “我让司机送你,你先回去,我公司还有事。”厉擎宇将路潇潇带到停车场,之后体贴的为她打开车门,可是说出的话却让路潇潇一定都不觉得甜蜜。

    他已经,半个月没有回别墅了。

    路潇潇刚想开口,可是看到他警告的银瞳时,又将嘴边的话全部咽了回去,她怎么能忘了,这个男人由不得任何人支配。

    路潇潇点头,虽然不舍,可还是乖巧的坐到后座,厉擎宇关了门,之后看着车子驶离停车场,才转身往自己的迈巴赫走去。

    季蔚然,你死了五年,为什么还是不肯放过我?是否,我要用一生来赎罪?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我愿意。愿意记住你,愿意一辈子将你放在心底,愿意用一辈子来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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