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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欲伐楚,焉可止之二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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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治却道:

    “那便不必再保了。稚奴说过,以父皇的心性,只要刘洎死,那高丽之事,必然息止。”

    房玄龄摇头道:

    “可如此一来,主上便要担上一个晚节不保,滥杀忠臣之名……殿下呀,咱们不忍心,也不甘心啊!

    千年得遇一明主啊!”

    李治却道:

    “微末之瑕,不可掩瑜。再者刘洎之事,终究是他自取,与人无干。便是后世有所疑否,那也是后世的事情,何必因为区区后世空名,而使得天下不安?

    实不相瞒,稚奴此来,便是想劝一劝师长,想请师长不必再保那刘洎——毕竟,他与天下百姓之安相较起来,终究还是后者更紧要些。

    师长,天道守缺,诸事妄求完全,终究不是天道。”

    房玄龄沉吟良久,才摇头苦笑道:

    “殿下之言,老臣与诸位大人,何尝不曾想过?

    可是殿下,您不明白呀……对咱们这些人来说……主上的英名,大唐的江山,这才是第一紧要之事,其他的……

    不过如此罢了。”

    李治见劝不动他,便摇头道:

    “既然师长坚持,那想必自有其理,稚奴便不再多言。”

    房玄龄看了看他,良久才笑道:

    “可是殿下方才只说了两条路,还有半条呢?”

    李治一愣,这才犹豫道:

    “可稚奴觉得,此路似不通……”

    房玄龄却笑道:“能将朝中人心洞悉至此,殿下,您当真是承继了皇后娘娘良佐之能了……是故,您之所计,说不定却能成为最通之计呢?”

    李治想了一想,便叹了一声道:

    “其实此时父皇只不过是气急攻心,若此刻有魏大人在,那便一切好说。只是此刻他已不在,父皇又认定他是阿党沽名,卖直之徒……

    只怕,却不好为。”

    房玄龄闻得魏征之事,思索半日,才惊喜道:

    “难不成殿下是想以魏征之事,刺谏主上?唉呀……

    若……若果如此,似或可行呢!”

    李治闻言,眼前一亮,随即又黯然道:

    “可是魏大人此刻身后之名已污……”

    “能污,便能清。”

    房玄龄坚定道:

    “这一点,老夫自有计较。只是还需请太子殿下,多多进言才是。”

    李治闻言,便点头叹道:

    “如此甚好……只不过,事已至此,只怕韦挺是要白折进去了——父皇征令已下,便再收不回。是故接下来,必然是要征战高丽的。稚奴所为,也不过是使父皇提前些日子回军罢了。”

    “能得如此,已是大幸!”

    房玄龄坚定,起身行礼道:“还请太子殿下,务必以天下百姓,大唐江山为要!”

    李治急忙起身,喏然回礼应之。

    一路上,李治都看着笑吟吟的德安,心中甚是尴尬。

    到入得殿内,更衣欲入寝之时,见他还在笑,李治便微涨红了脸皮道:

    “你笑这什么意思?”

    德安看看左右无人,才含笑道:

    “德安恭喜殿下,心愿得偿。”

    李治忍不住笑骂:

    “你当我真只为了媚娘,才要这般费事,去除掉那韦挺与刘洎么?我方才与房相之言,合着你竟是半个字也听不进去?

    韦挺虽有战功于唐,可终究为人骄奢,趋炎附势之辈,非良臣贤相。是故早在当年韦昭容之事时,我便有意灭他……

    只是当时没有定了心。如今我身居此位,又是四哥力谏若要保得大唐平安,便务要贬韦挺……虽然有他在,确是会为韦贵妃增长良益,有胁于我东宫与媚娘处……可若非他为官不正,以他之将才,我又何必贬他?

    至于那刘洎……屡屡扰乱媚娘的,却是他儿子,与他何干?我不过是因着魏大人临终前曾有遗愿,欲复其清名,再加之这刘洎一心二心的只是成就直谏之名,当真是个邀名卖直的祸端——你不要看此番房相舅舅等人为他百般谋划——其实最恨这刘洎的,只怕便是房相与舅舅。

    当年若不是刘洎三番屡次奏言道房相夫人之事,父皇又怎么会去起了玩笑之心,险些一坛毒酒逼死了房相夫人?你不要以为我当年小,便不知道——可知道那毒酒坛中之酒,还是母后抱着我去换成的醋呢!

    还有舅舅,因为大姐嫁与姐夫之后,花度仍依旧制由内里所出,刘洎上谏了多少回?甚至还给舅舅安上个外戚仗权的名声——而且我也听母后说过,当年我尚在襁褓之中时,装成是房相一派,上表密告父皇,说舅舅擅权的,可就是他刘洎。

    连母后这般心胸无垠的,每每提起此事,也对刘洎百般不悦,何况是因为那事,被自己妹妹无奈逼得自请退权的舅舅?

    他恨刘洎,只怕是第一个……只不过一直父皇护着他,动不得手罢了。

    现在呢,刘洎连父皇也给惹恼了——加之他在朝中已然无人可靠,只怕倒是片刻的事情——正如房相所说,此刻重臣们不过是顾着父皇还听他些话儿,所以不叫他死罢了……

    这些可不是我做的……”

    德安闻言,强忍笑意道:

    “殿下说得极是。这韦挺不是因为与韦贵妃有亲,会伤及武姐姐而受您不喜,那刘洎也不是因为他儿子屡次三番来烦武姐姐,你看着烦才想贬谪……

    都是他们自己作的。可好?

    殿下,您这些时日可没好好歇,还是早些休息罢!”

    李治闻言,气得牙痒痒,便瞪着德安要发作。可终究他自己也觉颇有些心虚,只得哭笑不得地自去睡下。

    不过,临睡前,他还是长长地松了口气,从枕下摸出一块儿显是年头已久的绣帕,痴痴地看了半晌,才握在胸前,合目含笑而眠。

    贞观十九年正月二十一。

    繁畤令韦怀质回奏太宗:

    “韦挺至后,不曾依先检视漕渠,便催工造船,运米而下。

    船行至卢思台,方知渠闭之事,欲进不成,欲退,渠水又已干涸,是故才将军粮卸下,贮存于卢思台侧。

    且臣至其处,见韦挺日日只知与诸官饮宴,不理正事。

    陛下虽已定下明年出师之计,然以臣私揣度,只怕不能如愿。”

    太宗闻奏,震怒,乃以渎职之名着罢其官,以将作少监李道裕代其职,又传旨治书侍御史唐临快马传旨,将韦挺刑囚,械解东都(就是带上刑具押至洛阳)。

    韦挺入东都,太宗乃亲审其罪。韦挺初起百般求告,又道副使崔仁师明知运夫逃走之事,竟不上奏之事欲得脱罪。

    太宗闻之益鄙韦挺其人,然其告之,不得不罚,遂罢韦挺、崔仁师二人之官,又令韦挺以白衣之身(就是没有任何官职在身的普通人)从军效力。

    朝中上下闻,乃知太宗意欲亲征高丽之心,已决也,皆忧之。

    ……

    贞观十九年二月初二。

    沧州刺史席辩因赃污银千余两(就是贪污了千多两白银的意思——这个数字我不确定,只是看到有这么一种说法就用了)之事,依律当斩。太宗遂依众臣之议,乃下旨,着朝集使亲自前往刑场观看,且当众斩首。

    一时,百官自以为慎,不敢妄念。

    贞观十九年二月初三夜。

    显仁宫配殿中。

    李治身着寝袍,看着宫外房玄龄所传秘书,半天才叹道:

    “房相还是看不开。”

    德安便道:

    “殿下……”

    “房相还是想保刘洎,竟然告诉我,他会请尉迟大人上表请父皇止征……唉!都说我柔善。可现在看看,这些年房相却是越发柔善胜我了。”

    李治摇头苦笑,将纸条在灯上点燃,烧了丢在一边火盆之中。

    德安便道:

    “可德安觉得,这尉迟大人,说不定……”

    “尉迟大人的确是父皇最宠爱的臣子。可是此番父皇之气,非他可解。还是那句话,要么复了魏大人清名,两相比较之下,父皇自然会厌弃刘洎,或贬或诛,都是后事。要么直接杀了刘洎,父皇此番出征,自然会见好便收,不执意冒进……

    是故,这刘洎是必要死在父皇手中的。只是房相始终舍不得父皇的名声罢了。”

    德安却不解:“若是若不得主上的名声,那便依了殿下,复了魏大人清名也可呀?”

    “此计太难,毕竟只能在父皇行军受阻之时方可行谏。再者,魏大人之事,皆因禇遂良起。禇遂良之所以这般做,不过是因为舅舅不喜欢魏大人。房相平日里自处尚难,何况与舅舅相争?

    他是不愿意得罪舅舅的。”

    李治摇头:“他对舅舅与舅舅身后关陇一阀的畏惧已然成疾——否则,只怕以他之才干,以他之忠诚,实在比舅舅更适合成为众臣之首辅。”

    德安闻言,也默默然。

    贞观十九年二月十二日。

    太宗诏告天下,不日将亲率大军,自东都洛阳发兵,征讨高丽。

    贞观十九年二月十七日,太宗又诏告朝中道:

    “朕自定州发兵之后,便由皇太子治监国,诸臣当尽心为辅。”

    时有开府仪同三司仕尉迟敬德上奏道:

    “陛下亲征辽东,太子又随在定州,长安、洛阳两地心腹空虚,臣恐有杨玄感(隋朝末年第一个起兵反祟的,大家看前文就知道了。)之变。

    再者高丽不过边隅小夷之国,不足以使陛下亲自操劳,臣请以偏末之师(一支普通的部队)征之,指期可灭。”

    太宗不听,且又以敬德为左一马军总管,使其从军而行。

    房玄龄闻之,乃心中暗叹李治知机至此,遂定心依李治之计,以求止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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