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宦妻 第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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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百里青闻言,身子瞬间僵硬起来,他只是阴冷地看着皇帝,并没有说话。

    宣文帝看着他,忽然轻笑起来:“青儿,你知道我需要白灵粉,但你也别忘了洛儿,他需要什么。”

    百里青目光冰冷仿若瞬间漫出暴佞的杀气,一下子笼罩上宣文帝:“你说什么!”

    宣文帝被那种目光一看,也忍不住退了一步,随后阴沉地冷笑起来:“我说蓝翎死的时候是割腕而死的吧,她的血都给你和血婆婆做了药吧,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你吃了蓝翎的解药以后并没有什么感觉,但是洛儿未必如你这般好运气吧,听说最近他发作的次数渐渐多了,嘿嘿?”

    百里洛在千岁府上发作的事多少人都看在眼里,自然是瞒不住的。

    百里青眸光阴森地睨着他,一字一顿地道:“你对我们做了什么?”

    看着百里青浑身释放出几乎让人不能呼吸的阴郁沉窒之感,仿佛地狱的持刀修罗,随时都有可能化作万千把利刃将他活剐了,宣文帝双手死死地一捏,负手别开脸道:“你们以为那蛊就是只能简单地蚕食人的血脉而已么,哼,别以为我不知道蓝翎用了自己的血给你们做解药的时候在她的血里也下了毒,就想借由床弟之事来对付我,我只是顺水推舟让人在那蛊毒之上做了点手脚罢了,若是你们有一天服用了足量的蓝翎的血,彻底解毒了,岂非是一件危险的事?”

    宣文帝能顺利夺取王位,不单只是靠着蓝大元帅的支持,当年自然是极为敏锐并且非常有眼光的,他素来在看人之上极为准确,不管是对蓝大元帅和西凉靖的武才之选,还是对百里青、陆相爷的文臣之拔,都自有他用人的一套。

    “我……朕敢用你,自然是要保证朕的安全,虽然你已经去了势,自然不会威胁到朕的皇位,朕总要留一手,省得你会对朕的江山不利。”宣文帝看着百里青的模样,忽然呵呵地笑了起来,一手又地去撩起他胸前的长发,一字一顿地道:“青儿,朕能给你无上的荣华富贵,能给你万般荣宠,能任由你随意打杀朕的爱妃宠妾,发落百官众臣,也算是遵寻了蓝翎的话,对你们好一点了,说来朕虽然利用你来为朕守着这江山天下,但是给你的也不算少,至少比蓝翎给你们的多吧,她明知道朕碰你和洛儿,是为了什么,却还利用为你们制下解药之机,在你们的药里下蛊,等于是逼着你们承欢朕的龙榻之上不是么?”

    宣文帝原本还算清俊的脸孔扭曲起来,原本当年的皇帝陛下亦是京城知名的美男子,只是多年以来服食丹药和对蓝翎夫人求之不得的痛与恨,在所爱之人死后的悲早已让侵蚀了他的面容和心,让他看起来带着一种诡异而疯狂的神经质。

    百里青的手早已在华美的宽袖里握成了拳,狭长精致的魅眸微微垂下,长若黑凤翎羽的睫毛泛着美丽的光华,也在他白皙的脸上烙印下淡淡的阴影,让人看不出他的心思,但是微微颤抖的睫羽毛却终还是泄露了他的心绪。

    宣文帝看着他嘿嘿一笑,看着他的模样,不怕死地伸手去捏百里青的下巴:“你看你,就是这种样子,当年才让为兄看了真是讨厌,长了这样的脸,根本就是祸国殃民的妖孽,跟你那出身下贱的母亲一样,什么西狄公主,真是可笑,一群被天朝流放边境的罪民,仗着天朝铁蹄无处可及,一群海盗、贼子竟然妄自称皇室,称公主,你娘那个贱人还凭着这样的一张妖异的脸去蛊惑父皇,让父皇冷落朕的母亲,甚至想把皇位传给你,双生子本是不详,父皇真是老糊涂了,不知道他看到最疼爱的一双幼子变成现在这种男不男,女不女在朕身下呻吟的模样,会不会气得从坟墓里跳出来,哈哈哈哈!”

    他对百里青和百里洛的折磨除了是对蓝翎的报复之外,还夹杂了当年对先帝的极度怨恨,那种种怨恨与不甘早已扭曲了他的神智与心灵,再配以至高无上的地位让他拥有为所欲为的绝对权力,他根本不在乎自己所做所为是否天理不容,是否扭曲人伦,是否泯灭了良知。

    他近乎癫狂的笑声,陡然终止,喉咙间梭然被捏紧的剧痛,让他一下子喘不上气来。

    “说够了没有?”百里青单手捏住宣文帝的喉咙,将他一把按在柱子上,狭长阴魅的眸子里一片猩红,隐藏着的那些毁天灭地的黑暗煞气仿佛让整个三清殿全部都笼罩一片黑暗沉郁之间。

    若是寻常人恐怕早已经吓破了胆子,但是宣文帝此刻因为吸食了过多的白灵粉,此刻脑子虽然下意识地感觉到死亡的逼近,极度的恐惧却令他有一种诡异的兴奋,他死命地掰着百里青掐住自己颈项的手:“难道……朕说错了么……

    没有你那卑贱的娘和你之前,朕才是……才是……父皇最寄予厚望的皇子……你……们母子原本就非我族类……朕只可惜当年母后没有将你们母子产草除根,竟然让你们跑了。”

    百里青五指渐渐收紧,直到宣文帝真的完全透不过气来,死命颤抖起来,他原本也曾习武,武艺并不弱,只是十几年都沉迷丹药,早已荒废武艺内力多年,哪里还能与百里青抗衡,在百里青冰冷修长五指下,他的脸渐渐憋得紫涨,他忽然觉得自己不过是一只蝼蚁,渐渐体会到死亡的阴云已经彻底笼罩在了自己的身上。

    他忽然生出恐惧之心来,拼尽全力为自己挣扎出了一点子呼吸的空间,同时歇斯底里地叫道:“你……你不想……不想要百里洛……的……解药了吗。”

    此言一出,果然,宣文帝立刻感觉到了百里青捏住自己的五指瞬间一僵。

    他眼底闪过一丝喜色,立刻接着挣扎道:“你若是想……想百里洛……疯癫的死去……你就杀了朕。”

    百里青看着他,眸光阴郁,他陡然松了手。

    宣文帝一个不防,陡然掉坐在了地上。

    从死神的手里脱得身来,宣文帝坐在地上不停地狼狈咳嗽:“咳咳……咳咳……。”

    “说,解药在哪里!”百里青阴沉冰冷而压抑的声音在宣文帝头上响起。

    宣文帝一边咳嗽,一边看着他露出个诡异的笑来:“嘿嘿,你想要解药,那就把茉儿给送到宫里来。”

    百里青睨着他,咬牙切齿地道:“你休想!”

    宣文帝扶着柱子踉跄着爬起来,不怕死地一把扯住百里青的衣襟,直勾勾地看着他:“你和我一样,是不是,看见茉儿就想到当年的蓝翎,怎么,你想保护她?是蓝翎让你这么做的?”

    百里青眼底闪过厌恶,他一把拂开宣文帝的手,声音冰冷阴沉:“本座要解药,茉儿也不会交给你。”

    宣文帝看着他,古怪地笑道:“鱼与熊掌不可兼得,你选一个罢。”

    他顿了顿,忽然想起别的什么折磨人的主意,他又打量起这百里青片刻,原本浑浊的眸子里闪过一丝诡谲的光芒。

    仿佛混沌了许久,他又成了当年那个不择手段终登帝位的精明阴险的年轻帝王。

    “朕倒是许多年都未曾注意,爱卿最近越来越生得风华绝代了。”

    宣文帝凑近百里青的耳边低声说了什么,百里青的眸子瞬间紧缩,随后一拳毫不客气恶狠狠地揍在宣文帝的脸上。

    这一拳他没有用任何内力,纯粹以自己全身的力气瞬间揍上宣文帝的脸。

    宣文帝冷笑着,忽然一抬手,竟勉强住了大部分百里青的拳风,但还是有不好的力道一下子撞在他的下巴上,让他踉跄着退了几步,但他竟也不怒不恼,只是抬起头慢条斯理地擦掉自己唇角的血,冷笑:“你知道,朕一向喜你知情达意,也念你这么多年为朕摄政之辛劳,洛儿疯了以后,朕已经很多年没有再碰你们了,爱卿也知道朕有多倚重你,但朕需要你向朕证明你不管未来如何,你对朕永不会变的忠心。”

    两人对视良久,宣文帝别开头,不敢直视百里青那种阴沉黑暗的眸光时候。

    百里青忽然慢慢地闭上了阴魅的眼,掩去里面滔天的恨意与几乎能毁天灭地的杀气。

    他阴冷的声音在空旷的宫殿里响起:“茉儿过些日子就要去律方葬母,你答应过她什么,休得食言。”

    宣文帝眉头微微一挑,随后点头道:“那是自然,蓝翎……。”他顿了顿,补充道:“不管茉儿是谁的女儿,她身上终归有蓝翎的血,蓝翎的愿望,朕自然是要达成的。”

    百里青沉默了许久,随后淡漠地转身向三清殿外走去,只留下一句冰冷的话来:“陛下,且记得今日之诺。”

    宣文帝看着他的背影,冷嗤:“证明自己的忠诚,本就是身为臣子的本分,何况朕对爱卿食言过么?”

    百里青脚步顿了顿,随后头也不回地离开。

    ……

    “轰隆——。”

    一阵雷声隆隆瞬间令西凉茉从梦中被惊醒,她一下子坐了起来,望着窗外不知何时已经暴雨如倾。

    她轻喘了一口气,捂着胸,总觉得心口有一种奇异的窒息与不安,她随手一摸,身边的床上已经是一片冰冷。

    西凉茉不由微微颦眉,今夜初初歇下不久,百里青就已经被唤去了宫里,如何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她挑帘而起,顺口唤道:“白荷,如今这是什么时辰了,爷走了多久了?”

    白荷是何嬷嬷最近提拔起来的几个二等丫头之一,性子与白玉颇有几分相似,素来沉稳。

    白荷刚刚去关了窗回来,听着主子唤,便立刻点燃一盏小玉灯过来,一边替西凉茉撩起床帘,一边轻声道:“主子,如今是寅时一刻了,天还未亮,您身子弱,不弱再歇着点,爷尚且未回,或许宫里还有什么要事呢。”

    西凉茉微微颦眉,他走了快两个时辰了,宫里到底有什么大事?

    她起了身子坐在圆桌前,让白荷倒了杯茶喝上几口,温暖的茶水暖了冰冷的心窝子,她随意地抬头看向窗外,窗纸上倒映出斑驳的树影,在狂风暴雨间不停摇晃,仿佛张牙舞爪的恶鬼,让人看了心生畏惧。

    但是西凉茉不知为何,心忽然漏跳了一拍,她梭然起身,在白荷不明所以的目光前,忽然走到门前,犹豫了一会子,忽然伸手拉开了门。

    白荷一看,赶紧上前阻止:“夫人,外头风大,您可千万别……。”

    话音到了一半瞬间窒住了。

    西凉茉看着站在长廊之上修长的人影,不由一震。

    狂暴的风雨淋透了他修长的身子,宽大美丽的紫色官袍紧紧地贴在了他的身上,长长的如流水一般的乌发不停地滴着水,他静静地闭着眼,嫣红的薄唇紧紧地抿着,雨水从他白皙的脸颊上不断淌落,让西凉茉有瞬间的错觉,几乎以为那是泪水。

    但他静静地负手而立,仿佛天地之间,只有那一抹孤傲的、不驯的深紫色身影,只他一人站在那里,连天地间最狂暴的风雨,最狰狞的雷电都不过是为勾勒他存在的背景。

    让人只能静静地看着连呼吸都凝滞。

    仿佛感觉到身后的目光,他微微侧过脸,看见了站在门内的那一抹娇婉倩影,便是那一瞬间的目光相触,让他脸上冰冷的线条微微放柔。

    他看着她淡淡一笑:“怎么出来了,天色尚早,多睡一会子。”

    西凉茉看了他片刻,冷嗤:“我若不出来,还不知道有人打算在这狂风暴雨见淋多久。”

    随后,她朝他伸出手:“回来吧。”

    百里青看着那伸在夜空之中的雪白柔荑,指尖微粉,骨骼纤细,肌肤莹润,他却知道,那一只柔荑若是握剑,也不吝沾染鲜血,

    但此刻,它像一只含苞待放的粉荷,却又似凝结了人世间最温软的那一抹色泽。

    他沉默了一会子,朝她微微一笑:“好。”

    随后,他走过来,伸手握住了她的纤手。

    西凉茉触碰到他的手的那一刻,不由微微一颤,他的手那么冰冷,冷得就像来自地狱,可是在握住他的手的那一刻,她却觉得心中陡然松了一口气。

    他站在那狂烈的风雨中的那一刻,几乎让她有一种怪异的错觉,几乎以为他就要在这风雨中,化为最锐利闪电,又或者如他身上锦绣官袍上张牙舞爪的龙一般,破开压抑而黑暗的天际飞腾而去,。

    一路湿润的水渍蜿蜒随着他进了室内,西凉茉打发了白荷立刻去叫其他人起来烧下热水。

    她替他解开外头湿透的深紫色八龙绣袍,端过一碗姜茶递给他,又拿了毛巾过来为他擦头发。

    姜茶带着热气蒸腾在百里青的脸上,让他瞬间有了一丝暖意,他轻品了一口,从水银镜里看着西凉茉在身后为自己慢慢地揉搓着发丝,一点点地帮他擦干满头的雨水,烛光落在她的脸上,有一种奇异的温柔。

    他眸光微动,静静地这么看着她。

    不知过了多久,西凉茉忽然一边替他搓发尾,一边忽然淡淡地问:“我好看么,让爷从镜子里看了那么久。”

    百里青微微一笑,眸光幽幽:“本座的夫人,自然是极好看的,你不问我为何要站在雨中么?”

    她似乎一点都没有要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的意思。

    这时,门忽然被人轻轻叩响,西凉茉知道是底下人已经送了热水进来,便过去开门,让他们将水送进来,再将人都打发出去。

    她转身回来,一边替百里青将身上的白色中衣解了,一边道:“爷若是想说,自然有说的时候,爷若是不想说,茉儿何必求一个假的答案。”

    百里青看着面前的女子,容色荡然,不由心中微微一动,大手抚上她的脸,轻笑出声:“丫头,你有时候真是聪明得让人觉得讨厌。”

    西凉茉握住他的手,抬首一笑,换了称呼:“阿九,你讨厌我么?”

    “自然失败……非常讨厌的。”百里青低笑,低头,让自己的额抵在她的额上,轻嗅着她诱惑迷人的女子芬芳。

    他抬手将她的柔荑放在自己光洁宽阔的胸膛上。

    烛火下,不着寸缕的百里青,宽肩修腰,每一寸的线条都恰到好处,柔韧而充满了力量,肌理分明,在烛火下泛着莹润的光明,性感得让人窒息。

    西凉茉红了脸,忍不住微微退了一步,但下一刻就被他忽然抱在怀里,脸颊直接贴上他冰冷的肌肤。

    “阿九,你先去洗,小心得风寒……。”

    百里青却在她耳边魅惑地道:“抱紧我。”

    西凉茉脸颊更烫,却还是伸手抱住了他,指尖触摸到他的背,只感觉手下的触感满是熟悉的粗糙。

    那是他背上密密麻麻的鞭痕还有烙铁的痕迹,甚至有一些不知道是什么痕迹,像是一种被野兽撕扯过的不规则伤痕。曾经她只是惊讶,但是不知从什么开始,每一次触碰到他背后的这些伤痕,她开始会觉得心疼。

    感觉到怀里的小妻子正在伸手触碰他的背后,带着一种近乎怜惜和心疼的触摸。

    百里青忽然问:“这些疤很丑,是么?”

    西凉茉轻声道:“是啊,真丑,这些伤不该出现在你的身上,看样子也该是旧伤了,当年你还没那么罪大恶极的时候,光是凭着你的容貌,都很难想象怎么会有人舍得对你下这样的手。”

    百里青一顿,最后忍不住把脸埋在她肩头咬牙切齿地闷笑:“你这丫头除了有时候聪明得讨厌,嘴巴也毒得让人想一巴掌拍死你。”

    凭借容貌……

    这是在说他是色贡之臣么?

    虽然,这未必不是实话,可这丫头说得理所当然的模样,倒是让他觉得,也许同样身为利己主义者的她真的不会介意他那样卑鄙又恶心的过往。

    西凉茉挑眉:“承让,您可是师傅,徒儿只是得您真传而已,您不若说说这些伤到底是怎么来的。”

    百里青沉默了一会,忽然道:“这样的伤在洛儿的背后也有一模一样的。”

    西凉茉一愣,微微颦眉,忽然心中有点不太好的预感。

    百里青淡淡地道:“其实宫中朝野曾流传的那些传说是真的,我能走到今日,最初确实靠了魅惑主上,身为一个玩物,自然是要满足主子的一切需求,让主子开心,鞭打、火烧、针刺、刀割、扔进猛兽园子里与野兽相斗,博取主子一笑,甚至……。”

    他顿了顿,声音轻而冷:“床第之间取悦主子,熟悉各种奇淫巧技。”

    百里青说完,随后自嘲似地轻笑:“所以第一次看见你跪在我的面前,那种看似温驯讨好,曲意奉承,底下却满是野心和倔强眼睛,就让我在第一时间就觉得异常的眼熟,异常的感兴趣,直到许久之后,我才知道,原来,我在你的身上看见了如此相似而卑微的自己。”

    感觉怀里的娇躯忽然变得僵硬,他眼底闪过浓郁的阴霾,随后忽然森然冷笑道:“怎么,觉得我很恶心么,可惜,不管如何,你已经是我的了……。”

    威胁的话没有说完,西凉茉忽然伸手一把紧紧地扣住他的背,死死地抱住他,力气大得几乎像是要把自己嵌入他的怀里一样:“活下来很不容易吧,没关系的,那都是过去了,没有人会再能威胁到你了,阿九,我们在一起了。”

    百里青一愣,狭长幽深的魅眸子里闪过波涛惊澜,搁在她细腰上的指尖微微颤抖,声音却极为冷淡平静:“丫头,你要是有一天离开我,我一定会拖着你下地狱的。”

    她不介意么?

    她在用她的方式,告诉他,她不会去触碰他的过往,更不介意他的过往。

    西凉茉把脸埋在他胸前闷闷地叹了一声:“我以为我已经身在地狱了,要不怎么会遇上你呢,师傅!”

    这个人,说甜言蜜语的方式,还真是……让人不敢恭维。

    百里青轻笑,手紧紧地扣紧了西凉茉纤细的腰肢,忽然将怀中闻香软玉打横抱起,一步跨进那硕大的浴桶之中。

    突如其来的热水浸润,一下子让西凉茉惊了一下:“我的衣衫湿了……。”

    剩下的话全都消融在他霸道又冰冷的薄唇间。

    百里青邪笑:“没关系,我帮你脱就是了。”

    西凉茉酡红了脸儿,忍不住低下头轻叹了一声。

    幽幽烛火轻轻跳跃,一室温情如春水缠绵,流淌过暴风雨交织的夜。

    ——老子是锅盖,无数个锅盖的分界线——

    日升月落,云起云散。

    短短的一月的时光过得极快,仿佛眨眼间就从手指间流走。

    或者说……

    她从来没有想到自己会留恋这些时日,留恋有人相伴,十指交缠的日子。

    西凉茉研磨着石墨,看着嫣红姹紫的芳香汁液缓缓流淌出来,不由轻叹了一声。

    这就是所为恋爱的人么?

    只是,她从来没有想到自己眷恋归属竟然是那样的一个人。

    但是那又如何?

    他和她其实是一种人,所以才能在彼此身上看到熟悉,看到欢喜,憎恶。

    “翎姐姐,这个可以吃吗,看起来好香,好漂亮!”百里洛在一边支着漂亮的脸蛋儿看着西凉茉磨花瓣,忽然伸手就去那些花汁里一捞就往嘴巴里塞。

    西凉茉眼明手快地一把点住他的手腕,责备地看着百里洛轻斥:“做什么呢,姐姐让你吃了么,也不怕拉痢疾。”

    百里洛立刻收手,讨好地笑笑:“好嘛,人家不吃就是了,但是姐姐说了要给人家吃糯米团子的。”

    “吃吃吃,你就会吃,再吃你迟早要变成一只糯米团子。”西凉茉好笑地摇摇头,百里洛长着一张漂亮的人神共愤的脸蛋,不发疯的时候,性子确实又可爱得紧,只是不知道山珍海味那么多,为什么百里洛特别喜欢吃糯米团子。

    还是那种一点滋味都没有的糯米团子。

    但她还是点头道:“好,你乖乖跟白荷姐姐去洗手,一会子姐姐就给你拿糯米团子可好?”

    百里洛点点头,眼儿笑成两道弯弯的月亮:“好。”

    白荷便牵着百里洛下去了。

    西凉茉看着百里洛的背影,不由暗自一叹,还好后来百里青一直都还是习惯用重紫胭脂,自己也只是那夜偶尔一瞥罢了,否则面对九千岁点下同样一张阴魅诡冷的脸总做出这种可爱的表情,还真是——诡异。

    “怎么样,东西都收拾好了么,明日就要去律方了。”百里青依旧悦耳却异常阴冷的声音在西凉茉身后响起。

    西凉茉转过脸,点点头:“都收拾好了。”

    百里青沉默了一会子,忽然道:“是了,皇帝今夜为你摆下践行之宴,一会子咱们就过去吧。”

    西凉茉不疑有他,只是应了一声,便回屋去换衣衫。

    百里青看着她离开的背影,他抬头看向夕阳,淡淡地道:“黄昏又到了,又逢魔时刻。”

    夕阳的火烧云落在他精致的脸上晕开一层模糊不清却又异常冰冷迷茫的光影。

    宫中的夜宴,太液殿上席开三十六台,所到皆为朝中重臣。

    今夜的宴,就是为了如今皇帝的心尖之人——贞敏郡主。

    据说陛下最近这段时间身子不适,贞敏郡主为了替皇帝陛下去五台山祈福,新婚不过一个月就要启程了。

    但是众人都只道郡主这是为了避开九千岁的折磨,不得不想出来的法子,皇帝陛下对自己的这个死生女儿有愧疚,所以也帮着她应了。

    听说贞敏郡主喜欢海鲜,筵席上全是今年快马加鞭,一路不断加冰块,从海边八百里加急快马日夜不停送来的各种海鲜。

    各种海蟹、贝类、鱼、海螺、虾、海藻,全都是大臣们偶尔在巡视沿海的时候才能吃得上的珍贵货色,可见皇帝陛下有多宠爱自己的这个女儿。

    只是再宠爱又有什么用呢?

    一干人等正窃窃私语,交头接耳的时候。

    陆相和太子,甚至靖国公都只是冷冷地坐着,慢悠悠地品着酒,仿佛没有听见身边的任何议论。

    丝竹曲乐之声和着种种对贞敏郡主至孝的赞颂一直持续到了月上中天,而皇帝陛下仿佛也从前些日子里怪异的颓废中醒过神来,他用乌紫草染黑了发丝,不知道是否服用了什么新的金丹碧药,容貌也显得精神焕发起来。

    倒是颇有点十数年前那位年纪轻轻就君临天下的青年帝王的味道。

    又或者说——回光返照更合适。

    西凉茉第五次不动声色地收回被皇帝握住的手,心中冷嗤。

    但是也有一种奇怪的感觉,皇帝最近到底是怎么了,今日看着她的目光异常的炽烈和诡异,看得她浑身不舒服,只想挖出皇帝那对眼珠子。

    而且最奇怪的,他竟然让自己坐在皇后的位子上,也不怕惹来非议。

    同时下意识地搜寻百里青的踪迹。

    这人真是可恶。

    竟然将她独自一人丢在了宴席上一个时辰!

    而皇帝对于西凉茉的冷淡与心不在焉却仿佛不以为意,只忽然抬头看了看天色,拍了拍手,示意众人安静下来:“今日夜色极好,只有酒水和这些凡夫俗女的舞,岂非玷污这般明月,朕有一宝,或者说许久已经未曾得见的只因天上有而人间却难得几回见的妙舞,不知众卿家们可想一见?”

    一干重臣们自然无人想在这宴会上扫皇帝陛下的兴,自然都是纷纷点头的。

    皇帝摸着刮得干净的下巴笑了笑,眼底闪过一丝诡光,随后扬声道:“爱卿,请。”

    就在众人都转脸过去期待着什么美人上场的时候,却忽然都齐齐愣住了。

    朱漆大门忽然缓缓地打开,一道纯白修长的人影缓缓地一步步地从台阶上走来。

    他一身银色月光素缎束腰长袍,流水一般的宽袖拖曳在地上,一如他脑后以红色精致的绸绳挽起的乌黑长发瀑布一般地垂落在身后。

    红色的锦缎束腰勾勒出他劲瘦修长的腰肢,再垂落在白色的袍子上。

    他垂着眸子,精致得仿佛上天最出色的杰作的面容上,眉梢眼角勾勒着同样深红、淡绯的胭脂,一如他唇上的丹朱。

    极艳、极美。

    白与红的相交,却仿佛勾画出了世间最美丽多彩的颜色,是暗夜间绽放的最艳丽迷人的深红彼岸花。

    所谓人间绝色,不过如此。

    众人都齐齐地屏住了呼吸。

    只是……

    这样世所罕见的绝世美人,怎么看着如此眼熟?

    只见美人款步上台,优雅地一步步站定在了宣文帝的面前,随后,他慢慢地跪了下去。

    “陛下,万岁,万岁,万岁。”

    众人一听,彻底愕然,这是……这是九千岁?!

    宣文帝看着他一身装扮,很是满意,一抬手:“百里爱卿请起,许多年不得见爱卿身着这身衣衫,真是令人怀念啊。”

    宣文帝看着他一身装扮,很是满意,一抬手:“百里爱卿请起,许多年不得见爱卿身着这身衣衫,真是令人怀念啊。”

    百里青垂着眸子,淡淡地道:“微臣是陛下的臣子,陛下要微臣何时穿,微臣自然是要侍奉陛下的。”宣文帝看着他一身装扮,很是满意,一抬手:“百里爱卿请起,许多年不得见爱卿身着这身衣衫,真是令人怀念啊。”

    百里青垂着眸子,淡淡地道:“微臣是陛下的臣子,陛下要微臣何时穿,微臣自然是要侍奉陛下的。”

    随后,他起身,走到了西凉茉的面前,忽然抽出了她腰上的那把长剑,对着她微微一笑:“夫人,也没有见过本座的舞吧,今日就当是为夫人践行了。”

    西凉茉一愣,随后紧紧地颦眉,她怎么也没有想到百里青竟然会穿成这副模样来献舞?!

    这是怎么回事?后,他起身,走到了西凉茉的面前,忽然抽出了她腰上的那把长剑,对着她微微一笑:“夫人,也没有见过本座的舞吧,今日就当是为夫人践行了。”

    西凉茉一愣,随后紧紧地颦眉,她怎么也没有想到百里青竟然会穿成这副模样来献舞?!

    这是怎么回事?

    这种事情,根本不是她印象中的九千岁会去做的事!

    廷前献舞,还是一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重臣,做出这种事情不但自*份,而且是等于将自己牢牢的钉死在佞臣的位子之上!

    等于诏告天下,他以色侍君。

    就算曾经有这样的传闻,但那也是许多年前流传到了如今的,如今的九千岁根本就不应该是回去做这种事情的人。

    百里青今日是疯了么!

    但是西凉茉没有想到的是,这不过只是今夜她最难挨的一个开始而已。

    百里青似乎完全没有看到她眼底的疑惑、愤怒和不赞同。

    他只是微微一笑:“我想,夫人也会喜欢的。”

    那种笑容里带着一种近乎轻佻的神色,让西凉茉不由自主咬紧了唇。

    说完之后,他便一转身,提着刀向大殿之中走去。

    奇异的萧声响起,悠长绵延,却仿佛暗夜里冥河黑暗水畔边之间陡然开放的一朵花。

    随后便是七弦琴拨动的声音。

    他慢慢地张开了双臂,长剑雪亮,在他手中泛出幽冷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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