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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最后的考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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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付北堂墨,唯有他老子是制胜法宝,唐星在这里只会成为炮灰,还不快点闪?

    连他都知道面前这位不是他家少爷喜欢的类型,今天他就是送了个定时炸弹过来,找死啊!

    “可是……”听他说得那么惊悚,加上路途上的种种,左晓露很不确定,“我会不会打扰他?”

    “会不会已经不是你说了算的事了……”阿星小声嘟囔。

    突然被老爷命令,以后左晓露就是北堂家的少奶奶,没有第二选择,那就是无可改变的事实,不知道此刻公寓里毫不知情的那位,在知道以后要做出什么可怕的事情来。

    肯定是场毁灭性的灾难……

    “总之……”按照北堂振的吩咐,把家里的地址、电话等等写在卡片上,再放进防水袋里,交给左晓露,“一切搞不定的事,就向老爷汇报!打这个电话。”

    说完,溜之大吉!

    留下迷茫无助的小可怜,站在某个人的家门前,进退不是。

    而彼时,里面的男人正蒙头睡得天昏地暗。

    左晓露很笨,这点连她自己都承认。

    所以她觉得北堂墨这时候应该是在睡觉,就没有去按铃,而是选择坐在门口,心心念念的等,也许在某个不经意的下一秒,身后的门就会突然打开,然后里面的男人会带着微笑邀请她进去……

    在等待中不自觉就睡着了。

    听说北堂家那位少爷刚在日本完成了一个惊天地泣鬼神的任务,正好庄生找他有事,电话打不通,就开车上门寻人来了。

    刚出电梯就见那家门口缩了那么一小团,走近一看,是个女的!

    模样挺乖,睡着了,看上去像是被谁遗弃的小狗似的,老老实实在等主人来领。

    他们这群人正是爱玩的年纪,涵少爷天天上报纸的花边新闻就不说了,怎么北堂家的忤逆子也惹了桃花债,被人讨上了门?

    庄四蹲下打量左晓露半天才伸手去试着把她推醒。

    “小姐,醒醒……”

    左晓露在温柔的呼唤声中逐渐恢复意识。

    这是谁啊……说话声音真好听,北堂墨?他有这么温柔的时候吗?

    睁开眼睛,看到的是一张陌生的,但却善意同时也是好看的脸。

    “你来找北堂?”庄生笑着问她。

    她老实点头,“你是……”

    不认识他?

    庄家四少爷好看的眸子转了一转,这小姑娘以前也没见过,应该不是他们圈子里的人。

    “我叫庄生,‘庄生晓梦迷蝴蝶’的那个‘庄生’。”他自我介绍,左晓露完全听不懂,倒是听明白他的名字了。

    “你好,我叫左晓露。”

    “那么……你在这里做什么?他不在家?”那他不就白来了?

    “在的。”对这点左晓露很肯定,“不过……”

    “在就好。”没等她说完,人已经站起来,伸出手把门铃按响,还低头和坐着的她费解,“那你怎么不按铃啊?”

    收回了伸出去想要制止的手,左晓露也站起来了,“他在睡觉,这样会吵到他的!”看他的眼神里有责怪,还很急切。

    庄四又是一愣,看上去还不是来讨情债的,他太清楚了,讨情债的女人绝对不会是这个样子!况且知道北堂住处的人少之又少,她能在这里,证明还是有些特别的。

    有趣了啊……

    想罢就放了大心的笑起来,“你不知道吧?墨公子精神头好得很,睡得再沉,丁点儿响动也睁眼了,不给你开门那是他坏心眼,按到他开为止就好。”

    那种警惕性在家教良好的庄四少爷看来,有另一个说法,叫做‘神经衰弱’。

    左晓露哪里听得进他说那么多,一心放在他没松开的按铃的手上,“你……能不能别按了……”

    可是晚了,从里面传来脚步声,北堂墨已经被吵醒。

    庄生对她耸肩表示抱歉,翩翩风度的脸上毫无悔过之意。

    片刻,门开。

    看到门外的两个人,北堂墨也有几分诧异,都忘了被吵醒要先发飙。

    “墨公子。”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人先开口,“找你有要事相谈。”言毕摆POSS,等他邀请他进去。

    这只道明来意,那么另外一只呢?

    杀气冲天的眼神扫向那个笨蛋,左晓露都不敢正眼瞧他,缩头缩脑的样子,一看就是做了亏心事。

    “你来做什么?”那种口气,永远的嫌恶不耐烦。

    “我……我……”左晓露不敢看他,是因为他只穿了一条睡裤就出来开门了,*着上半身,她根本不好意思看,光是刚才那一眼,已经面红耳赤。

    不过……她无法控制的想,身材真好啊……

    “你什么?”

    “是伯……不是不是,是‘爸爸’叫我来找你的。”她语无伦次,别扭的遵循那个称呼。

    爸爸?

    北堂墨冷笑,她老子不是已经在半个月前挂了吗?不然他也不会有糟糕的日本之行了。

    “你到底想说什么?”咄咄逼人的问,他向她靠近,她就往后缩,五官都快挤在一起。

    看了左晓露一会儿,她就只会躲!北堂墨突然恶声恶气的凶她,“说话啊?”

    她想是被电打到,颤了下绷直了腰板大声道,“振伯伯叫我喊他‘爸爸’,他说从今天开始我就是你的妻子,所以要我过来和你住在一起培养感情!”

    说完了,北堂墨的俊脸从暴躁变成震惊,睁大了他那双片刻前还惺忪的睡眼,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而庄生,作为不小心看到这场好戏的过路人,心海已经被激起千层浪,已经喊雄霸一方的北堂振叫‘爸爸’了,对比多强烈啊,天然呆和自大狂,绝了!

    ……

    “从今天开始,你是我的妻子,还要和我住在一起?”问罢干笑两声,表示不可思议,北堂墨两只手各自堵住门的两侧,身体前倾,往左晓露压迫过去,着实有秀肌肉的嫌疑。

    他凶她,她只会一股脑的躲,“是爸爸说的……”又不是她说的,委屈死了。

    “爸爸?”吃了二十三年的饭,恐怕北堂墨对他家老头子极少这么称呼,就算是严肃的时刻,他也只喊他‘父亲’。

    爸爸,叫得可真亲切。

    左晓露偷瞄了他一眼,凶神恶煞的表情吓得她立刻把眼神收回来,以为他没听明白,解释道,“就是振伯伯。”

    “我还不知道吗?”抓狂的咆哮贯穿了高级公寓整个通道。

    她以为人人的智商都和她在一个水平线上?

    被吵醒已经够烦躁了,现在还平白无故把这个麻烦的笨蛋塞给他,做他的妻子?问过他意见没有?

    看了眼旁边抱手围观面带微笑的人,再望回摆着又惊又怕表情的左晓露,北堂墨闭眼深呼吸,睁开时比之前更凶狠,用威胁的口吻,“你给我听好,我不会娶你,更不会让你踏进这道门半步,休想拿老头子来压我,他说的话不算!”

    说完转身利落的把门砸上,连庄生都不搭理。

    “哎呀!”某个人意犹未尽,这就结束了?貌似他还没看够。

    难得墨公子发这么大的火,见所未见,闻所未闻。

    侧某给旁边的小可怜报以同情的眼神,庄四安慰她,“没事,他就这个脾气,再接再厉。”都喊北堂振‘爸爸’了,这事他觉得*不离十,可是……

    再度把眼前平平无奇的女孩子打量了个遍,向来记性不错的庄生自己尴尬了一下,遂问她,“你的名字是……”

    真的太路人了!

    北堂振太了解自己的儿子,估摸时间差不多了,于是打通他的电话,交代细软。

    刚爆发过一次的人已经全无睡意,走到厨房开冰箱拿苏打水来喝,手机响起就猜到是谁打来,正好,好久没和那老家伙正面交锋了。

    接起,口气极冲,“塞个那种笨蛋给我不怕影响北堂家后代的基因?”

    妻子?他知道那个笨蛋的妈妈是老头的初恋情人,可是与他相干?

    这种‘子承父业’他没兴趣延续。

    电话那端,北堂振早就料到儿子不会让晓露进门,想来在回S市的的路途中都把人欺负透了,对付性子刚烈的野马,以暴制暴是没用的。

    默然小会儿,仿是在酝酿,而后才缓缓道,“晓露是我选中的人,只有她适合你。”

    北堂墨冷笑,“我可没选中。”一手操控他二十年,现在连他身边放什么女人都要干预,没门的事。

    “没有商量的余地?”破天荒,北堂振征询儿子的意思。

    在得到标准,坚决,并且态度恶劣的回答后,他恍然想起什么,又道,“日本皇室那边来过人接洽,希望能派个人过去保护他们的二公主,既然你最近没事……”

    “老头,你是在威胁我么?”从私事突然急转开始谈公事,太明显了。

    他才刚从那边回来,那位二公主在酒吧与人发生冲突的新闻也有看,保护皇室成员很麻烦,而且要求甚多,对北堂墨这种浪子来说绝对算约束,他不喜的是这个。

    遗憾现在北堂家,是他老子做主。

    “如果你今天非要为难晓露的话,我只好为难你了。”

    父子两的较量,以北堂振胜利为告终,姜始终是老的辣,挂了电话,将手机交给已经折返回来的阿星。

    阿星接了手机都把身转到一半,可听到老爷对少爷说的话,他实在想不通,顿了一顿,就听到坐在摇椅上的人道,“想问什么就问吧。”

    突然在当众宣布,刚到家中的陌生女孩将是自己儿子未来要娶的人,北堂家认可的少奶奶,下人们应该有很多疑惑。

    “老爷,为什么您一定要让少爷娶少奶奶?”阿星是个心直口快的人,说话不懂拐弯抹角,言毕发现话语欠妥,又道,“我只是觉得这样对少爷……不公平。”

    公平……

    “人生本来就没有那么多公平的事。”北堂振浅浅眯了眼,晒着自然的天光,凝神而憩,“你们觉得我操控墨的所有,以前对他的严酷的训练,都是为了成就他的将来,至于他的婚事……”

    闭合的眼张开了来,他看着花园的景致,以及远处迷雾里被模糊了的群山,思绪长远,“我是他的父亲,知子莫如父。”

    这个顽劣子,和他年轻时候实在太相似。

    “墨需要一个晓露这样的女孩子来磨练心智,只是我给他最后的考验。”

    市区高级公寓大楼内,被拒之门外的两只没有立刻走,反而交流起来。

    简短的对话中,庄生得知左晓露的来历,他都没怎么自我介绍,这姑娘就什么都说了,看来对人没什么防备心。

    问题在于……

    “你知道北堂家是做什么的么?”

    听了她的说法,庄四理解来看,似乎很听家里的话,北堂振叫她管自己叫‘爸爸’,嫁给北堂墨,她就准备照做了,且不说婚姻大事有多重要,看这孩子的傻气程度,不免替她捏把汗。

    “做什么的?”左晓露果然不知,一脸迷茫。

    “不知道?”

    她想了想,模棱两可,“好像……知道。”

    北堂墨一出现就引发了一场惨剧,到现在左晓露都忘不了他杀人时的狠厉,那些画面是她故意屏蔽的不美好,同时也是她怕他的根源。

    “所以你怕他?”庄生看穿了眼前的单细胞。

    左晓露点头。

    他笑,好奇的问,“那你还要嫁给他?”

    “因为……”

    还没说完,身后的门突然被打开,登时把站在门口话家常的二人吓了一跳。

    里头的人舍得出来了……

    庄生眯着桃花眼看北堂墨,刚张了嘴准备消遣,就见他指了指左晓露,“你,进来。”表情声音都是阴飕飕的冷,一看就是和他家老头谈判破裂,还被‘以父之名’欺压的衰像。

    左晓露确定他是看着自己说的,但不确定他是不是真的邀请她进去,不久前他才凶神恶煞的宣称那是永远都不可能发生的事,她还没那么不识趣。

    而且在和这位叫做‘庄生’的人聊天过程里,她已经在考虑后路问题……

    见她又开始用那种又无辜又傻气的眼神看自己,北堂墨受不了不耐烦的问,“听不懂我说的话?”

    “哎哟喂!”好脾气的庄四公子看不下去了,“先前是谁说不让人家进这个门的,现在又给进了?”

    墨少爷太会为难人了哈,变脸比变天快,谁家的姑娘受得了啊……

    以为这么说就能让人感到愧疚?

    那你就大错特错了。

    北堂墨根本没理会庄生,冷眸钉在左晓露身上,登时周遭完全僵化,杀气四溢,刚才还有心替人出头的那个谁立马蔫了。

    怎么说庄生也是富家少爷,打架格斗什么的哪里会是那家伙的对手,所以,当冷空气过境,没被冻成冰块,他也不敢再说话了。

    剩下两个人的对峙,实力悬殊一眼望穿,左晓露根本没势力可言……

    北堂墨看她一眼已经把她吓破胆,话都不会说了。

    他也懒得和她废话,更不会和谁解释自己的行为,伸手把那丫头抓住,往房里拽,随后关门,把庄生谢绝门外。

    “真没礼貌。”他讪讪然,挠了挠头,望天,不知道那个小可怜会被怎么对待,又有些遗憾,“真讨厌……”

    大老远跑一趟,墨少爷还不翻他的牌子,伤心。

    “在我还没解决老头子以前,允许你暂时住在这里,只是暂住。”进门第一句话,北堂墨就是这么对左晓露说的。

    她性格软弱,逆来顺受,加上开始就被他摆脸色,貌似也习惯了,转动脑袋打量着四周,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注意力就被环境吸引了去。

    这栋公寓楼从外面看就已经觉得漂亮,里面更没得说,宽阔的空间,流畅的线条,大片的落地窗,极富现代感的简约的家具,黑色发亮的地砖几乎能倒影出她的模样,只是……和北堂墨一样,这房子很冷。

    环顾完毕,她转过身碰上那张毫无笑意的脸容,又是一颤。

    “听到我说的了吗?”北堂墨正色。

    “听到了!”左晓露精神抖擞。

    面对她那张呆得无可救药的脸,他实在没交流的兴趣,但有些话不说又不行,开口便是连串警告……

    “不准乱动我的东西,不准干扰我的生活,不准给老头打电话告状,不准给我添麻烦。”

    他一说一个‘不准’她就老实的把头点了又点。

    直至北堂墨难得露出满意的神色,做结束语,“总之我是不会娶的你,那么这段时间……”嘴角向两边拉伸出迷人的弧度,他对她笑,她也回以狗腿讨好的笑,结果听到他一点都不可爱的说,“请尽量降低你的存在感。”

    “……”

    说完之后,他利落转身,打算回房间洗澡,左晓露小心翼翼叫住他,“请问我住哪里?”

    家里的房间都有用途,北堂墨实在不待见这个女人都算不上是呆瓜,回答都懒得回答,顺手指了指那张黑色的丝绒沙发。

    沙发?

    左晓露心头一凉,当然这细微的变化北堂墨是不可能察觉的,现在对他而言她就是个超级大麻烦!

    “最后再打扰一下!”她突然变得很有礼貌,“能不能把我的手机还给我?”在机场被没收以后,她就想找机会问他要了。

    终于拿到手机,左晓露一个人站在略显得宽阔的客厅,再看看四周,冷冰冰的色调,就算邀请她参观,她也再没那个心情。

    本来拿到手机是想给妈妈打电话,可是现在听到妈妈的声音肯定会哭……这样的话会让人担心的。

    抱着自己再简单不过的行礼,挪着步子走到她的‘床’前,从今天开始她要睡在这张沙发上,她好沮丧……

    就地坐在灰色的地毯上,她也不知道要做什么好,干脆把手机里以前的照片翻出来看,一张一张,都是过往美好的回忆。

    都是美好的,在爸爸去世之前,她似乎从不曾为什么烦恼过,那时候真好啊……可是已经再也回不去……

    想到这些,鼻子就开始发酸,心里觉得好难过,寄人篱下,还要降低存在感,拜托!就算没人告诉她,她也知道自己本来就没什么存在感好不好!

    开始还觉得他不错,算她涉世不深看人不准,北堂墨简直坏透了!

    处在春季的S市,不管那个时段都会让人有发懒的*,尤其对于睡眠不足的北堂墨。

    十一点的夜,常去的酒吧,舒缓的音乐,酒再烈也只能成为催眠的帮凶。

    约他的人是庄生,说的自然是四少爷今天专诚登门拜访想要拜托的事,听完北堂墨点头默然,这就是答应了,随后长长的打了个呵欠,相比从前,今天精神相当不济。

    “没休息好?”旁边的人明知故问。

    北堂心烦的看了他一眼,喝酒,没说话。

    今天离开后庄生就一直在想,不知道那两个人会怎么相处,按照性格来说,自大狂吃定天然呆,天天欺负,不用看都能想象出惨绝人寰的家庭苦情剧戏码,但若要长远计算,没准天然呆会拿下自大狂,他就是有这个预感。

    “我说……也别总顾着喝酒啊!说说你家‘小媳妇儿’,怎么样了?”

    有些调侃不是能随便说的,言毕就遭到意料之中的眼神击杀。

    小媳妇儿……

    其实也算的吧?左晓露才十七岁,早上门口稍微套话就全都问出来了,只大涵少爷家那只六岁,现在还是个未成年。

    “叶涵家的只能算儿童。”北堂墨辩驳,再想到还在家里的左晓露,他心烦的撇清关系,“那个笨蛋怎么样关我什么事?”提都不想提。

    庄生心思一晒,“别一口一个笨蛋,我今天去找你的时候就看见她在门口缩着,问她为什么不按铃,你猜她怎么说?她说怕吵你睡觉,我按铃后还被她瞪了一眼,护短啊!啧……瞧人家多为你着想。”

    说罢去看人神色,果然有些许变化。

    原来早上的门铃是庄生按的,被吵醒之后北堂墨也没心情睡了,洗完澡换过衣服就出了门,经过客厅的时候……

    他努力想了想,仿佛是看到有一小团坐在沙发边的地毯上,背对着他,肩膀头一抽一抽的,他没去管那么多,把冷酷无情发挥到极致,真当她是透明的,就这么走了,然后在外游荡到现在。

    也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困了就睡,饿了……应该会找吃的吧?可是他又想起自己警告过她不准乱碰他的东西,公寓里有什么不是他的?

    她不会……这么听话吧?

    是的,听话。

    说穿了左晓露就是个过分听话笨蛋,操控一切的是他家难搞的老头,把气洒在她身上……好像是过了点?

    见北堂陷入沉思,眼眸里有以前从未露出过的情绪,疑似‘愧疚’之类,庄生趁机凑过去问他,“你今天出来多久了?”

    言下之意,那小可怜一直被他关家里?

    机车轰鸣了一路,掠过高架桥时,桥头执勤的巡警见了都懒得追,那种速度,车尾灯都看不到,何况刚瞄那刹那的半眼,黑色的重型机车,如鬼如魅,稍微有点见识的人都知道那是谁,追上去找死么?

    北堂墨为自己今天回家的速度找了个完美的借口……酒精作用。

    平时喝到兴头上,飙几圈是常有的事,所以也不算什么了,可他无法解释等待电梯从上升过程里的焦躁。

    直到打开家门,走进没有开灯的客厅,借着从落地窗外洒进来的夜色,找到盘腿坐在窗前的左晓露,再听到她抽泣的声音,他终于顿悟,原来焦躁来自于……愧疚感。

    下意识先去看表,零点十分,都这么晚了,这个笨蛋为什么坐在窗前哭?难道他今天走了她就一直在哭?

    老天,她除了哭能不能干点别的?看电视不好么?

    灯也没开,用他极好的视力看,客厅里他走时是什么样,现在还是什么样,别的地方就更不用说了,他狠狠的警告过她。

    听到他进门的声音,她也没回头看,他只好走过去,怀着某种他自己也形容不出来的心情。

    这一天左晓露过得凄惨,哭了睡,睡了哭,最后被饿醒时,发现周遭一片全都黑了,惊吓中爬到有依稀碎光的窗边,看着那片城市的夜景,想家了。

    感觉北堂墨走到身后,她终于侧过脖子仰头看了他一眼。

    在那种情况下,不管之前有多怕他或者悄悄的讨厌他,都顾不上了,所有的委屈变成一句话,她说,“我想回家。”

    厚重的鼻音,花得不像样的脸,一切在他的视线里显得弱小可怜,无助又迷茫。

    蓦然之间,北堂墨感到心脏莫名抽动了下,好像有点痛。

    这几天坐云霄飞车的不止左晓露。

    事实上对于最开始被告知要去拯救‘不出意外会是自己妻子’的北堂墨同样很跳跃。

    儿时他就与其他孩子不同,没有童年可以享受,父亲从来不会因为他是‘小孩子’就给与特殊照顾。

    ‘在任何情况下不给任何人添麻烦’是他的人生守则,同理,任何人给他带来的意外麻烦他当然可以置之不理,别人的事,与他有什么关系?

    执行了父亲的指令,把这家母女救下来,他承认她们很可怜,但人送到,他的任务也完成了,娶不娶这个笨家伙至少也要征询一下他的意思吧?

    有谁会接受突然塞到自己面前的‘妻子’?还和他想象甚远……

    软弱,胆怯,长相一般,身材一般,往人多的大街上一扔保准找不出来了,还特别爱哭,看吧,她现在这泪流满面的模样,哭得他心里发慌。

    “别……哭了。”北堂墨根本不会安慰人,想像以前那样吓唬她,可冷脸怎么都摆不出来,也许是心里明白,自己把她欺负惨了,谁叫她那么好欺负?

    能这样对她说话已经尽了最大努力。

    这一天左晓露哭了又停,停一会儿又继续哭,她也好累,可她实在没有办法,完全不知道要怎么做。

    现在看到北堂墨站在身侧,什么心动啊,厌恶啊,都谈不上了,被眼泪模糊的双眼看不清他此刻的表情,发懵的脑子也没留心听他说话的语气,满心浮现的都是他凶巴巴的样子,她不害怕,只把头再度低下,用力吸了吸鼻子,用浓厚的鼻音说,“我从小就是这样……”

    怎样?

    北堂墨不明白。

    又听她继续拖着哭腔道,“我没出过远门,最远只去过北海道,还是坐新干线去的,一直不认路,那有什么关系……身边的朋友从来不会骂我笨,他们还会帮我把路记好,保证不会把我弄丢,从小爸爸就跟我说,只要我开开心心的生活就可以了,不像别人家的小孩,每天要被家人逼着学这学那……”

    左晓露就是在那样单纯的环境下长大的,即便生在黑道家庭,但她有个宽厚的好爸爸,更有善解人意的温柔的好妈妈,从她记事开始,就继承了父母的期望,快乐简单的过着每一天,直到父亲突然去世。

    “我知道爸爸突然死了,我和妈妈给你们家添了很多麻烦,你更不想娶我。”说时她又抬起头看了怔怔然的北堂墨一眼,哭花了的怯懦的表情里比平时多出一抹类似‘坚强’的东西,不对,与其说那是‘坚强’,不如说是‘固执’。

    她做了什么决定吗?

    “那些都没关系的。”左晓露一边伤心的哭,一边说,“其实要嫁给陌生人,我也好害怕,如果一定要选的话,你当然比爸爸手下的任何人都要好。”

    那是没有选择的选择,从来没有烦恼的人,突然有一天无忧无虑的生活被打破,被迫去承受以前根本没有的压力,肩负自己和母亲,寄人篱下,她不是不明白。

    能被救出来已经很好了,她还能要求什么呢?

    男人听着她每一句话,干脆在她身边坐下,难得没有像从前暴怒。

    左晓露埋着头只管说她的,有点像是自言自语,“我没有你厉害,更不知道自己会什么,不过我会努力,你不想娶我没关系啊!”她也会露出释然的表情,感情这回事,本来就是不能勉强的。

    “我知道你肯定不会喜欢我,因为爸……因为振伯伯的关系,放心好了,我不会让你为难的。”

    这就是她被关在这里想了一天的结果。

    左晓露确实……不知道自己到底会什么。

    但是她已经决定了!

    “能不能让我暂时住在这里?”说完那一堆,她又恢复了祈求的语气。

    北堂墨愣僵了下,没立刻拒绝。

    她没敢看他,没得到回答,更以为他现在又在用杀人的眼神看自己,所以连忙说,“我的意思是……既然你暂时没办法违抗振伯伯,就请让我暂时住在这里,我不会奢望嫁给你这种异想天开的事情,就算做朋友……不是不是,是做同盟吧,等我找到工作,可以养活自己就立刻搬出去,时间长了,振伯伯发现我们不适合,他就不会再强迫你了,我保证不会打扰你的生活!”

    小学生表决心似的,没有真正的眼神交锋,却能让人感觉到压力,更说不出半句反驳的话。

    北堂墨也没办法再用那些刻薄的话去伤害她。

    如她所言,单纯的生活环境早就了傻瓜一样的左晓露,她与他的思维方式完全不同,给他带来的麻烦,她也道歉了,她更知道家里的老头子有多难搞,所以换言之,她在帮自己解决问题?

    不然还能怎么样呢?

    “行不行,你说句话……”等了一会儿,她沉不住气了,哭声倒是止住,忐忑的心情又冒了出来。

    不说北堂墨也想得到,八成这家伙已经在担心,如果他不答应的话,是不是要赶她去睡大街?

    默然里就爆发了笑声,他跟她一个小姑娘较什么劲。

    “想住就住下来吧。”北堂家脾气暴躁的少主开了天恩,“不过你自己说的,不会打扰我的生活。”

    他答应了?

    左晓露转头去看他,男人依旧在笑,很爽朗的样子,被城市倒影的光滑映衬的脸英俊非常。

    怎么说呢?

    心情立刻就有了她自己也无法形容的变化。

    首先是松了口气,她知道自己现在的情况根本没资格要求什么,好在有落脚的地方,至于接下来……

    北堂墨也偏过头去看她,第一次用不尖锐,也不针对的眸光,含着真正的笑意,淡淡道,“看来你还有得救。”

    同盟……没办法也要接受了。

    她不是笨得无药可救的,后知后觉反射弧慢得过分了点。

    他笑,她也放心的笑出来了,憨憨的,心无城府的模样。

    “我还以为你不会答应。”

    北堂墨摇头,无可奈何,“我比较好奇你想怎么努力。”说罢,看她的眼神变成询问。

    左晓露僵住,结结巴巴,“那个……我……”

    没说个究竟,北堂墨大笑起来,比刚才还开怀,“我随便说说而已,你会什么呢……”那语气好像是他在帮她忧愁,真要命啊,恐怕把左晓露送去做最简单的工作,那位摊上她的老板也会崩溃的。

    反应过来他在笑话自己,左晓露有些生气,“我是很笨,可是我会努力!再说……”

    “再说?”他好像听出了点反抗的意味。

    左晓露跪坐在冰凉的地板上,头很没骨气的低着,犹豫了下,闷声道,“再说谁愿意在这里招人嫌,没有认识的人,也不熟悉这个城市,还要……睡在沙发上。”

    那么多的限制,对于从小在保护伞下放养长大的人来说,何尝不是种致命的约束?

    你以为她很想和你在一起?

    实话,往往实话最让人不舒服。

    北堂墨也算是无可奈何的妥协了,但不代表他能够坦率的接受事实,还没出声反驳她,一阵肚子‘咕噜咕噜’的叫声很不雅的响在二人之间。

    左晓露看看自己的干瘪的肚子,再看看北堂墨,他轻扬着眉梢,意味不明的眼神睨着她,个中滋味,她完全体会。

    刚才放话下定决心要努力表现自己的人,尴尬的笑了笑,小脸充满苦涩。

    气氛忽然沉了下来,谁也没再说话,一个是不好意思,还有一个……

    “饿了?”过了几分钟,北堂墨问她,真正的询问口气,也许还带了些关心吧。

    晓露把头点点,有些为难。

    “为什么不去厨房找东西吃?”他还是想确定下,不是真的听到到这个地步吧……

    她果真老实巴交的说,“你不是……不让我乱动你的东西吗……”

    “……”

    北堂家少主从小受的是什么教育?心狠手辣,也背了人命债的,可是罪恶感从来没有今天这刻那么强烈过。

    再侧头瞅了她一眼,又开始露出那种无辜的眼神,好像她是别人硬塞给他的小狗,他一直想丢掉,一旦你面对那种目光,还丢得掉吗?

    “我真是……服你了……”

    公寓里打开了明亮的灯光,厨房里有个有条不紊的身影在忙碌。

    左晓露盘腿坐在客厅沙发下那块地毯上,不断探头往那边看,真没想到,北堂墨还会做饭,更没想到,他会做给自己吃。

    光是听到锅铲和锅触碰的声音,都有种能让心安定下来的神奇。

    好像此刻还在神户的家,到了晚饭时分,妈妈在厨房做饭,爸爸很快就回来了,而她,需要做的就是等待。

    这种感觉真好……

    终于和北堂墨达成协议,可以暂时住在这里,不用担心无家可归的问题,那么接下来,是不是明天该出去找工作呢?

    想着这些问题,闻着厨房里传来的香味,交叠了双手,趴在桌上,不知不觉就闭上眼,她好累啊……

    等到北堂墨端着炒饭外和汤出来时,左晓露已经睡着了。

    默默站了会儿,他坐到她旁边去,把吃的放在桌上,凑过去推推她,“喂,笨蛋,起来吃饭了。”

    和人相处本来就不是少主大人的强项,事实上他,叶涵,还有庄生,因为家族和父辈的关系走到一起,也只有庄家那位四少爷正常些。

    左晓露不是真的宠物,不能只管一日三餐,至于她说的出去找工作,别开玩笑了,那是绝对不肯定的事……

    看着趴在桌上闭眼睡觉的人,露出来的脸上泪痕都还没干,小嘴倔强的撅着,莫大委屈都憋在那个小身体里,靠眼泪宣泄出来。

    她才十七岁,他能要求她什么?

    “左晓露,醒醒。”他又推推她,“笨蛋,饭做好了。”

    北堂墨对自己的厨艺信心十足,还没在什么人前展示过,做好了不吃,实在太下他面子了。

    谁知左晓露支吾的哼了两声,眼睛都不睁开,含糊道,“饿过了,不想吃了,让我睡吧……我不是……笨蛋……”

    他苦笑不得,“你不是笨蛋是什么?”

    左晓露已经睡熟过去了,再不回答他。

    模样看上去又有些可怜,饿了一天,饿过了吗?

    又想起她之前说的那些话,没有人愿意在陌生的地方招人嫌,还要……睡沙发。

    唉……

    深长的叹了口气,轻松把她抱起来,往卧室走。

    身负无穷无尽罪恶感的男人想,让她睡一晚上,就当作补偿好了。

    这一觉睡得极好,左晓露从来没那么舒服过。

    从小她体质就很弱,动不动就感冒,小病小痛没间断过,天气稍微有变化,降温什么的,晚上睡觉都要多盖一层薄被,进入冬天一定要用暖水袋和电热毯,否则脚会冰凉整夜。

    S市的春天,寒意还没完全褪去,加上昨天在北堂墨宽敞得过分的公寓打坐一天,她以为自己隔天肯定会感冒,可是现在是什么感觉呢?

    为什么会那么安逸,那么温暖,仿佛她就躺在一张柔软的大床上,盖着有阳光味道的被子,然后有微风,一阵一阵,很有规律的喷洒在她面上。

    有规律的微风……喷洒……

    不对劲的睁开眼,呈现在她面前的是一张男人的睡脸,正确来说那是北堂墨的脸!

    太惊悚了!

    她差点尖叫出来!

    有意识的时候,她还以为至多他会在自己睡着的时候给她盖了张被子,那就已经算好心了!还在费解为什么别人家连地毯都那么软啊……原来已经被移到床上来了,还和他睡在一起……

    尽管她已经很小心,没有让自己发出声音,北堂墨非常人,她轻轻震那么一下,他也跟着把眼睛睁开了。

    然后看到她震惊的小脸,他睡意朦胧,倒是没忘记昨天是他把她搬到自己旁边的,就那么盯着看,大脑组织语言的速度缓慢。

    “那个……”左晓露在考虑要不要跟他说声‘早上好’。

    “你不是说不想睡沙发?”他淡淡道,对她大惊小怪的表情不以为然,“奖励你睡一晚的床,只有昨天晚上。”

    什么意思?为什么要奖励她?

    “厨房里有吃的,饿了就去吃饭,嫌冷的话用微波炉热一下,可以用外面的卫生间洗澡,新的洗漱用具在柜子里自己去找。”说着他翻了个身,再道,“不要吵我。”

    左晓露愣了两秒,连忙点头,然后迅速的爬下床,踮着脚尖溜了出去。

    门还没关上,她就由心而发的舒了口气,不巧被床上那个耳朵尖的男人听到了,在卧房的门完全关上后,他懒懒的冷哼了声。

    她天天睡他旁边都不会有性趣对她做什么,真是大惊小怪……

    ……

    洗漱完毕,消灭了昨天晚上某男留下的炒饭和汤,再把碗洗干净,左晓露就无事可做了。

    百无聊赖,她又走到昨天落地窗的位置去看外面,早晨的S市又是别种风情,阳光明媚,春暖花开的景致,让人心情舒畅,很想去呼吸下新鲜空气。

    她回头往卧室方向看了看,又看看手机上的时间,才九点……

    新的一天,前路更加迷茫,对这里根本不了解,昨天说要出去找工作,现在想起来有点天方夜谭,她正在自嘲,忽然手机就震起来,吓得她看都没看就按了‘拒听’,等到再调来电显示看时,才懊恼的皱眉叫苦,是北堂墨的爸爸打来的!

    老实回拨过去,那边接得很快,她道歉,“振伯伯,对不起,我刚才不是故意的!”话音很诚恳,因为怕吵醒里面那只魔王,她用另一只手捂着嘴和手机,显得声音有些奇怪。

    北堂振立刻听出蹊跷,“晓露,我们昨天不是说好的吗?都是我们北堂家的媳妇了,怎么突然改了称呼?”

    “呃……”总不能说北堂墨会不高兴吧?

    “我觉得不是很习惯,可以让我先叫您‘振伯伯’吗?我不想做违背心意的事。”

    北堂振遗憾的沉声,“那好吧,墨呢?”这才是他打电话来的主要目的,“他有没有欺负你?”

    欺负?

    “没有没有没有!”机械的回答,“这里很好,请您放心!”

    那边长长的‘哦’了声,似有所想,“是不是那小子威胁你了?”

    “没有!”左晓露绷直了背脊,极力掩饰,“北堂墨对我很好,超级好!昨天还做饭给我吃呢。”

    “是吗?”北堂振感到不可思议,儿子竟然会做饭给别人吃,他还是不放心,“我过来亲眼见识下。”

    要命了……

    “你不用……”

    话还没说完,不知何时来到身后的男人霸道的从她手中抽离了手机,放到自己耳边,毫不客气的说,“我这里太窄,恕不接待,你就不要过来了,至于你的儿媳妇,人已经交到我手上,就不容你操心了。”

    言毕,利落挂了他老子的电话。

    大清早的,北堂振吃了儿子的闭门羹,倒不觉得有多不愉快,相反轻松了些。

    不需要他过去碍事,更没提要把晓露送回来,不容他操心?自己的媳妇,当然该由那个臭小子自己去操心,很好。

    ……

    明亮的公寓里被阳光所充斥,左晓露站在其中,显得僵硬万分,不敢回头。

    站在身后的男人刚把她电话抢过去,蛮横的敷衍了打来的长辈,然后挂断,就见她讪讪回头,抬起眼皮用那种很心虚很抱歉的眼神看他,说,“对不起,吵到你了……”

    说完把视线下垂看脚尖,这个人怎么出来都不穿上衣呢……想到昨天晚上是和他睡在一起,她就面对无能。

    北堂墨真的超级真受不了她那个眼神,而且他是出来喝水的,正巧撞见她接了老头子的电话,听到的都是她维护自己的话,于是……更让他愧疚了。

    就着握手机的那只手,他想也不想就敲了她脑门两下,力道不是很重,左晓露那声互通的‘奥’还没喊完,他的疑问已经丢出来……

    “怎么不跟老头子告状?”

    只要她随便哼哼那么两下,保准墨少爷吃不了兜着走。

    问罢就见左晓露摸着额头对他露出讨好的笑,“我们不是一伙儿的吗,跟振伯伯告状,不但你会受罚,也不能改变他要我们结婚的事实。”到头来,她还得住在这儿,没准这位凶神还会想别的招折磨她,好不容易才有缩改观,她可不想再受罪了。

    “看来你不是真的笨。”对这回答,北堂墨颇为满意。

    一伙儿的……

    没办法了,只能和这家伙做同盟,暂时的。

    意味不明的哼了声,把手机塞还到她手里,他转身去厨房拿水喝。

    没被计较她吵醒他的事,左晓露抓住机会,一路跟在他后面,小尾巴似的,用向领导请示的口吻问,“我能不能出去啊?”

    “可以。”打开冰箱,拿出冰的苏打水,还转身问她要不要,不搞针对的北堂墨,也不算太难相处。

    左晓露摇头,她喜欢喝凉白开,得到他允许,同时又多出个问题,“可是我没有这里的钥匙……”

    拧开瓶盖,他往身体猛灌饮料,她看得乍舌,出于好心道,“妈妈说早上空腹喝凉水不好。”而且还是苏打水……

    北堂墨不以为然,300毫升一灌到底,末了把空瓶子扔进垃圾桶,对她正色,“我不是乖宝宝。”再大方道,“待会给你套这里的钥匙。”

    她感激不尽!

    跟在他后面转出厨房,一脸狗腿的笑容,真心不想再得罪黑面神了。

    “你要出去做什么?”北堂墨好奇,观光旅游?她们左家的事情在神户闹得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不过……

    想想这里是S市,离那边十万八千里,应该没事。

    他这样问,左晓露就站定了,正好他走到沙发上坐下,顺手操起遥控器打开电视,期间空闲看了她一眼,她像个被老师点名起来回答问题的小学生似的,站得笔直。

    “我……”

    “你想出去找工作?”不需要她说出来,北堂墨看穿了。

    左晓露用力点头,为了证明她想要自力的决心!

    “免了吧。”北堂家养个把闲人还不成问题,他口气冲得不得了,“让老头子知道,没准怨我虐待你,给我一顿收拾。”他可受不了。

    “我不会让振伯伯知道的!”

    他笑,天使面容魔鬼心,“要不这样,待会我带你去市中心,走最近的路,然后我回来这里等你,天黑以前能自己找回来我就答应你。”

    昨天是谁自己承认出门从来不认路,标准路痴一个?

    “你少瞧不起人了!”左晓露据理力争,“我是笨!但不是弱智,试就试,我要是能回来你可别说话不算数!”

    啪……的一声,北堂家少主击响双掌,“好!”

    ……

    市中心繁华的商业街,站在步行街入口处,看着不逊于新宿的高楼大厦,一时间左晓露脑子发懵,连刚才北堂墨说什么都忘了。

    来的时候她真的有用心去记,先是左转,直走,第二个红绿灯继续左转,然后呢……

    那座超高的公寓楼离这里不远,用散步的速度二十分钟就走到了,用脚指头想都知道,北堂墨绝对没有故意刁难她,真正的做到了公平公正,那么剩下就是她自己的问题了。

    “怎么样?没问题吧?”看了下时间,刚过十点,见她那副‘我不确定自己身在何方’的茫然表情,北堂墨问道。

    “没问题!”不认识路难道还不能问吗?小孩子都知道该怎么办好吧……

    男人扬眉,给她自立的机会,“那我走了,你可以在附近逛逛,但是记住,天黑以前必须回来。”

    为了避免把人搞丢,他已经趁她不注意的时候悄悄在她手机电池里塞了一个微型跟踪器。

    这家伙丢了不要紧,关键是他不知道该怎么跟老头子交代。

    左晓露做肃穆状,目送他离开。

    北堂墨真的很不放心她那种视死如归的态度,压根没发现自己也是一步三回头。

    “那个……”想了想,他再上个双保险,手比划成‘打电话’的姿势,“有什么问题直接电我。”不这么说的话真担心她像昨天那样一根筋,饿了不晓得找吃的,在外面遇到麻烦,就如同任人宰割的小绵羊,卖了她,她还帮你数钱,还感叹‘哇!你钱好多!’这样……

    隔着十几米的距离,她向他慎重点头,然后终于,两个人于阳光温暖的闹市区,在早上十点半到来前分开。

    现在回想起来,好像北堂墨提心吊胆的日子就是从那时候开始的……

    暴龙消失在视线里的时候,左晓露承认自己有一点点心慌,可是再想,怕什么呢?手机随身携带,北堂墨还好心的‘借’了她五百块钱,在外面住两晚都不是问题了。

    怕什么?

    她决定先在附近逛逛再说,回去早了也没什么事可做,没准还会遇到有趣的事情呢?

    如此想来,过分乐观的人很快找回状态,无视满大街来往的人,拍拍自己的小脸,大喊了一声‘加油’!在周围诸多难以形容的目光中,转身往步行街深处走去。

    她以为离开了的北堂墨才从对街转角缓缓走了出来。

    还是不放心,跟她一段看看再说吧,不过她刚才那个举动……

    “真是个笨蛋啊……”北堂家少主无奈的摇头笑起来。

    笑过之后抬步往前,保持着她无法察觉的距离,慢悠悠的陪她闲逛。

    也许是天气太好了,心情也跟着放晴,幽眸锁着那道平凡无奇的身影,看着她东张西望的好奇周边,随着她的视线,他偶然也会追看过去,却始终找不到她露出笑意或者其他表情的原因,她在路边摊买了小吃,吃得那么香,他也买一份试试,口感和以前吃的没差,感觉不到什么特别,见到她在漂亮的橱窗流连,他抱手在后面默然,原来她和其他女孩子一样也会向往那些,长相那么普通,不知道能不能靠后天弥补。

    不由自主就想很多,飘远的思绪在警醒后自我检讨,她会怎么样关他什么事,然后继续跟……

    走了一个多小时,那家伙也不闲累,终于还帮捡垃圾的老太太把易拉罐踩扁,看不出来,人虽然呆笨了点,心地还挺好。

    将近十二点,意外就在这时候发生,北堂墨明明见到左晓露被陌生男人撞了下,她也反映过来立刻去摸放在口袋里的钱包,接着他站在老远的地方都听到她扯着嗓子大叫“抢东西!抓小偷啊!”

    要命了,好大的嗓门……

    很想冲上去先教育她这样很丢脸,但第一反应当然是帮她追小偷!

    脚都迈开了,视线里那小小的身影也奋不顾身的追过去,北堂墨却忽然被硬生生的拉住,那种冲刺的惯性使得他自己踉跄了下,连带拉他的人也跟着拖着往前迈了几步。

    “北堂,你……”

    厌烦的回头,对上张娇俏的脸容,这个女人……

    只能说有些映像。

    她倒是完全记得他,僵硬之后不松手,笑意依旧,邀请道,“你在这里做什么呢?一起吃午饭吧?”

    换做平时,就算不记得了,中午有个美人陪自己吃饭也是不错的,可是今天北堂墨一点心情也没有,不客气的甩掉她的手,不耐道,“没时间,别烦我。”

    罢了快步往前面走去了,丢下身后干巴巴的人,闭门羹吃得太快太没水准,连骂都反应不及。

    ……

    才眨眼的功夫,左晓露跑没影了,北堂墨不做无用功,直接拿电话出来定位搜索,还好她手机没丢,不然真麻烦了。

    由此又给他提了个醒,在手机里装追踪器貌似不保险……

    重新找到她时,已经过了两条街,左晓露上气不接下气的弯着腰,双手扶在膝盖上,大口喘息,真是要疯掉了!差一点点就可以追上的,她人在气头上,他预想的害怕到哭出来反而没出现。

    都中午了,把这家伙带去吃饭,然后拎回家再说吧。

    想罢打通她手机。

    看到‘北堂墨’三个字出现在屏幕上,左晓露还大惊小怪的‘啊’了一下,身后不远处把她所有表现尽收眼底的男人诧异,当他是什么?吃人的妖怪?要不要那么怕……

    “什……什么事?”她喘得仍然很厉害。

    “你怎么喘得那么厉害?刚才捉贼去了?”北堂墨直接调侃她,连他都没想到,这个笨蛋跑得挺快的。

    “没……没有!”又呈立正姿势了,站在狭长的小巷子里,她小心翼翼的四下张望,对那个人的‘特殊技能’,心里多少有数。

    北堂墨怎么会让她看到?悠闲的靠在转角的墙边,猫抓住老鼠似的,“真的没有?”

    前后无人,只有对面笔直的视线里,宽阔大街人来人往的热闹,左晓露松了口气,拿出以前上学时对付爸妈的那套,转移话题,“你怎么这个时候给我打电话啊?”她哪里敢质疑他,话音听上去至多让人觉得那是真的好奇在问。

    轮到北堂墨失语了,总不能告诉她,他不放心,一直跟在后面吧?

    清咳了两下,他也给自己找了完美借口,“我看已经中午了,不知道你找到回来的路没有,需不需要我去接你?”

    北堂家的少主是大好人哦。

    “才不用,我还没逛够呢!”左晓露很生气,他就是认定她是个笨蛋了吧?

    偏要证明给他看!

    一边打电话一边走出那条不长的巷子,钱包丢了也没有多紧张,倒是身后锁住她身影的视线替她担心了一把。

    还没逛够?

    北堂墨真好奇这丫头下一步打算做什么。

    等到左晓露完全走出去,惊喜的发现街对面的和式养生馆在招收服务员,要求会茶道!这简直就是老天为她专门开的一扇窗!

    “我不跟你说了!天黑前我一定会回来的!你放心吧!”利落的挂了电话,为她的生计奔波去了。

    挂他电话?

    难以置信的想直接走出去教训那丫头,可视线里,左晓露已经钻进对面那家日式养生馆,门口大大的招聘海报要求明细写得清楚。

    喔……准备去应聘?

    ……

    在那家养生馆对面的茶餐厅吃午餐的时候,北堂墨收到左晓露发来短信。

    ‘我找到工作了’。

    附带自拍一张,脸的旁边是她的工作证,还是镜头往下那种45°角的,他真心受不了,能不能不要化妆可爱……还有虽然她刻意没把脖子以下的和服装扮露出来,避免招他不高兴。

    笨蛋……

    某墨心里沉笑,他可是看到了啊……

    也不知道用了什么仿佛说服那家点的老板,证件什么的都不需要吗?她的钱包不是才被抢?真是草率。

    也罢了,既然她那么固执,他也没理由一直阻拦,总比那些只是嘴上说说,实际什么也不做的人强多了,他也想看看她最后能做到什么程度。

    吃完午饭,打道回府,心里想的是:天黑前掐着那家店下班的点来接人。

    就当是……庆祝这家伙顺利找到工作吧。

    北堂墨根本没意识到自己在一点点被攻陷。

    此时穿上久违的和服的左晓露,得到老板娘的吩咐,在客人的面前施展茶道,赢得远道而来的日本友人赞不绝口,加上一口流利的日语,算得上是她为数不多可以拿来谋生的长处了。

    刚才对老板娘死皮赖脸又求又磨的样子,可是让其他店员无比汗颜。

    不过很奇怪,这个突然出现的小丫头,看上去根本不起眼,换上工作服以后就变得精神抖擞,连周围的气氛都被感染了似的,在懒洋洋的午后,每个人都打起精神做事,非常的奇妙。

    也不知道她从哪里钻出来,人也很坦诚,一股脑道出自己什么都不会,但是茶道和日语绝对没问题,虽然人平时笨了点,可她会用心做,求他们给自己一个机会,如果说不行的话,她会立刻走。

    加上她那张真诚的脸,都到这样的地步了,哪里忍心拒绝。

    给她试过后,果然很精通,不愧是在日本长大的,有她在,相当于免费翻译,客人们看起来也很喜欢她,这个险看来冒对了。

    转眼就到了下午五点。

    养生会所生意不错,入夜后会有一些三十岁左右的阔太们结伴来做水疗,还有些小商人们会选择这里的清静,挑个汗蒸的包间谈生意,这时候不需要左晓露,况且她才十七岁,有些话题不适宜被她听到。

    每天下午,这就是她的下班时间。

    还没把工作服换下,老板娘已经准备好合同,嘱咐她拿回家看过再签,因为相处下来,觉得她太好骗了,之前稍带询问了下,私人信息毫无保留就透露出来,真担心一回头,隔天家中的人就找上门来,老板娘也不好处理。

    然后给她算了时薪。

    茶道表演按照市场价,每小时三百,她一共获得了六百块钱。

    这比北堂墨早上给她的还要多!

    她知道他不会要她还,可是那么快她就找到工作了!真不敢相信!

    突变就在这时候发生,没有注意身后玻璃门被推开,随之走进来的身影在看到她之后愣了下,而后不确定的道,“晓露?你怎么在这里?”

    这是左晓露在来到S市后唯一熟悉的几个声音之一!不用回头都知道是谁了,怎么会在这里遇到。

    如此时候,发挥她单细胞的直率,当作没听到,没看到,缩着脖子,想往员工休息室的方向钻,一只拐杖,已经将她脖子后的衣领勾住,北堂振严肃的话语再度响起,已经没了不确定……

    “墨那个臭小子呢?”

    ……

    刚走到养生会所门口的北堂墨打了个喷嚏,还未有任何预见的感到莫名其妙,抬头看看泛起夕阳的天,也不觉得冷啊,怎么会有感冒的症状?

    要变天了,有人即将水深火热……

    日式养生馆最靠里的包间,跟着北堂振走进去,就听见他低沉的喝道……

    “跪下!”

    左晓露下意识想弯膝盖,却被身后的唐星提到一边去,北堂墨走上前去,干脆跪在榻榻米的中央,一言不发,仿佛早就预知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似的。

    是在吼他吗?

    她心里颤巍巍的想,就在她被突然出现的振伯伯发现时,北堂墨也来了,应该是怕她找不到回家的路所以好心来接她的。

    太糟糕了,如果他没有的话……

    还没有想完,北堂振忽然挥起拐杖狠狠向自己的儿子打去……

    那种硬物打在骨骼身体上发出的声音实在的传入左晓露的耳朵,吓得她跟着惊呼!

    北堂墨动也不动,跪得笔直,也不看任何人,视线平平的望着某处,面无表情的挨,一下接着一下,不躲不避,每棍都结实的承受下来,这就是北堂家的出事方式,他早就习以为常。

    左晓露瞠目,心脏都跟着剧烈跳动起来,阿星站在她身侧靠后的位置,一只手默默扣住她,就是怕她在这时候突然冲过去。

    她回头看他,表情里写的就是‘为什么不去请求原谅?’,阿星只冲她摇头,求情是没用的。

    再回过头去,北堂振根本没有停下来的意思,那种力度和狠劲,不怕把北堂墨打死吗?

    “振伯伯……”左晓露忍不住了,焦急的喊了那位盛怒的长辈一声。

    终于有了停顿。

    北堂振看了她一眼,又看向自己的儿子,肃然的问,“知不知道为什么打你?”

    音调里早就没有初次和晓露见面时的友善,是的,连那种别扭的柔和都消失不见了,对北堂墨,他的儿子,十成十的苛严。

    北堂墨神色里毫无变化,抬眸轻飘飘的看了父亲一眼,不在乎的笑了笑,“打完了吗?没有就继续,哪儿来那么多废话?”

    北堂振寡沉的脸色一僵,高高的扬起手中的拐杖,作势要继续打下去,就在手落的瞬间,一个小小的身影突然从某处窜了出来,接着闷闷的声响打在谁身上,他没感觉到痛,左晓露已经咬牙朝他倒下了。

    一瞬间发生的事,谁也没料到。

    就连那只天然呆都在自己冲出去之后才反映过来,就真的冲出去了,右肩被重击,痛得她喊都喊不出声,腿跟着一软,倒了下去。

    北堂墨条件反射伸手把她接住,粗着嗓子朝他老子吼,“老头子你疯了啊?有什么冲我来,你打她干什么?”模样别提多凶悍了。

    “少爷……老爷他……”阿星想为北堂振说话,却被他家少爷猛瞪一记。

    只好在心里碎碎念,难道少爷您没发现是少奶奶自己冲出去,而且老爷显然也没意料到,现在的表情是多僵硬啊……

    “喂……”扶着左晓露双臂,北堂墨虽然眼睛里充满了关切,可又不知道这种时候该怎么做,他老子打他又不是一次两次,他那身钢筋铁骨早就习惯了,她冲出来做什么?

    “你……有没有事?”半响,就干巴巴的憋出五个字。

    左晓露摇头,挨那一下痛得五官都挤在一起,马上就要哭了,他真要了命的怕她哭。

    “走!去看医生!”说罢就准备将她提起来。

    没想到她忽然用劲把他推开,转了个身,跪着的姿势,正对北堂振,头都快贴到地面上去,“对不起振伯伯!是我自己要出来找工作的,和北堂墨没关系,您要罚就罚我一个人好了,请不要责怪他!”

    明明都能看到她在发抖,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坦荡荡把所有都承担下来。

    北堂家两父子都愣住了,要知道没有人敢这样说话,对北堂家的主人和少主。

    阿星更站在角落里默默拍了下自己的脑门,少奶奶看上去又呆又柔弱,关键时候竟然……强出头!

    这不是在拍偶像剧啊……惹毛了老爷可是会死的!

    沉默……

    北堂墨心里诧异又震动,没错,嚣张的活了那么多年,他竟然被笨蛋左晓露震撼到了,什么时候他会藏在女人的背后躲起来,让女人去扛?

    而给与北堂墨如此教育的北堂振更是,不管是谁,心目中理想的儿媳妇是第一个敢如此反抗他的人,已经超出预计。

    “只罚你一个人?”良久,北堂振压低了声音问晓露。

    不需要过多言语,足以让人感觉到沉重的压迫感,大概这就是俗称的‘气势’。

    “是的。”头又埋下去一些,很坚决的模样,只要不看就不会增添那种害怕,她不敢看,又道,“而且这件事情是我自己的意思,和他也没有关系。”

    “为什么要自己出来打工?”极具压迫力的眼眸盯着诚恳跪着的人,再问,“难道担心我们北堂家养不起你吗?”

    “不是的!”北堂家怎么会养不起她呢?说到这个问题左晓露就笑了,带着几分与往日天真不同的色彩。

    “怎么可能养不起我呢……”她自己都觉得说起来很可笑,“因为在这里你们有能力养我,我就可以心安理得的生活吗?”

    她不可以。

    “其实能把我和妈妈救出来,我已经很感激了,不管以后会怎么样,我都想尝试靠自己的努力生活试试看,不想一直依附在别人的身上过日子,那样会让我感觉我很没用,我想就算是北堂家的媳妇,也不该是我这个样子的吧?”

    虽然没奢望自己要做北堂家的媳妇,可无论如何也不会轮到她,她就是这么想的。

    自己胆小,怯懦,会的东西不多,总能把事情搞砸,遇到坏的事情只会哭,能被安全的带到这座城市重新开始生活,还能那么顺利的找到工作,她想她已经很幸运了,好不容易攒的运气,一次性就用光,不可以放弃。

    僵局没持续多久,北堂振一言不发的走了,阿星看了看少爷和自称没资格做北堂家媳妇的少奶奶,想了想还是快步追了出去。

    走了……

    是走了吧?

    左晓露整个人软成一滩泥,长长从胸口舒气,摸着小心口后怕,“吓死我了……”

    可要吓死她了啊……

    北堂墨心里觉得太奇了,刚才看她和老头子对阵的时候可一点都不害怕,很勇敢嘛……他真是一点都没想到,有种惊喜的感觉。

    “北堂家的儿媳妇不会是你这样,你倒是有自知者明。”明显的口不对心。

    左晓露对他的话好不在意,回头冲他傻笑,“我们是盟友嘛,这件事情本来就是我自己要坚持,没理由你好心来接我,还要你替我受罚。”

    “我……谁说我是来接你的?”他不承认,讪讪移开了视线。

    她天然呆发作,“没有吗?”坐在榻榻米上低着头作呆想状,“难道是凑巧路过的?”然后振伯伯那么巧也路过顺便进来喝杯茶?

    好倒霉啊……她表情里溢出苦涩。

    北堂墨扬眉看她发傻的神态,不用她哀嚎都知道心里在想什么,之前的爆发不过昙花一现,现在才是本质。

    真是……败给她了。

    养生馆的老板娘没想到中午刚招的女孩子会是北堂家的准儿媳,接连出现的北堂家父子良好的证实了这一点。

    生活在这座城里,没有人会没听过北堂家的大名,从商不深,更不涉政,却和很多商人还有政客这些大人物保有牢不可破的关系,譬如叶家,譬如庄家。

    遗憾老板娘也是不走寻常路的那类人,一句‘振爷不是不讲道理的人’,硬把左晓露留下了。

    反正北堂振一言不发走了,什么也没说,那就当他同意,至于以后……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以后再说。

    走出养生馆,天还没黑透,不管怎么说,结实挨了一顿的北堂墨显得有些颓废,没什么精神,相比之下……

    “我们去吃烧烤吧!”换了衣服的左晓露从他身后的会馆正门蹦蹦跳跳的走了出来。

    北堂墨看她的眼色带着歧义,“你……没事?”

    “什么?”她能有什么事?

    “我是说你刚挨老头子那一棍。”他老子的下手有多重,他再清楚不过了。

    说起来,左晓露就尝试着活动了下右边的肩头,“你看,没事哦……”

    “是吗?”北堂墨伸手不客气的捏住那单薄的肩窝,立刻,左晓露杀猪似的嚎起来。

    这叫没事?

    “走,找个医生瞧瞧。”二话不说,他转身就思索上了,不知道附近哪里有医院诊所之类的,能找个跌打师傅最好。

    左晓露拉住他,“不用了。”刚才在换衣间她就看过了,只是淤青而已,应该没伤到骨头。

    她对他扬扬手里的信封,那是她今天一天的薪水,“我今天赚了六百块,除了要还你的以外,还有一百哦!我请你吃烧烤,走吧走吧……”

    看她兴致勃勃的样子,实在难拒绝,就道,“不如买回去吃?”

    见鬼了,竟然会配合她。

    心里想的是,家里也有跌打药酒,老头子虽然下手重,应该伤不到什么,擦擦药酒大概会好吧……看她也不像过于细皮嫩肉的那种女生,还有他怎么可能要她的钱?不过话说回来,她今天居然没哭……

    北堂墨已经陷入胡思乱想的状态了。

    市中心的小吃街,左晓露把她那一百块钱买完了才罢休,跟着北堂墨慢悠悠的回了公寓,一起坐在窗边欣赏夜景,喝啤酒吃烧烤。

    虽然两个人思维相差很远,大抵北堂墨已经了解她的习性,加上今天气氛那么好,就当庆祝她找到工作,也就耐下性子配合她了。

    左晓露也从没想过会和暴龙坐下来对酒当歌,还那么开心,果然结盟后一切都不同了,而且有个这样强大的盟友,她也不担心在S市会混不开。

    思想就是简单到了这个程度。

    饭后北堂墨收拾,他是主人家嘛……

    左晓露抱了换洗的衣服钻进浴室洗漱,出来已经换了她粉红色的兔子睡衣,秋天穿的长袖长裤的那种。

    北堂墨在厨房收拾好走出来,就看到她在整理她的床……客厅的黑色丝绒沙发。

    其实那张沙发很软,很舒适,某方面来说北堂家的少主很有品味也很会享受,不过……

    寄人篱下睡沙发。

    换做任何人心里都会不好受吧?

    “你收拾完了吗?”天然呆拍了拍他之前从储物柜里取出来的新枕头,那张脸毫无怨言,甚至还有笑意。

    笑个什么劲啊,他对她这样还笑得出来,如果是他的话,每天在养生馆工作两小时,一半的钱足够去住市内不错的酒店了,还用得着留下来受他的气?

    还是她没想到?

    她说话他也不回答,好像在出神,左晓露走到他面前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你没……”

    蓦地……

    北堂墨轻易抓住她那只晃动的手,“一起睡吧。”

    他说,脸上的表情正色得不得了。

    “啊?”没听错吧?左晓露毛骨悚然!

    “我说一起睡,又不是要做什么。”瞧她那个表情,真以为他会吃了她?北堂墨露出不屑,还故意看看她换上睡衣后的胸,平得跟男人似的……

    “可是可是……”她也意识到他不会怎么样,就是说不清楚!太难为情了!

    “没什么可是。”决定了就做,北堂墨就是这样的男人,抓着她就往卧室带,“只有一张床不过好在够大,只要你老实点我就让你和我一起睡。”

    说完两个人已经走进卧室。

    ‘啪’的一声,按开了灯,入眼的先是那张铺了灰色系条纹床单的双人床,真的很大……以左晓露的个头来说,让她从左边滚到右边,都能滚几圈。

    可是,还是可是……

    她能不能用“男女授受不亲”来拒绝他的好意?睡沙发真的没什么的……

    “怎么样?”北堂墨还要强势的问,根本是没商量的口吻。

    左晓露为难的看向他,脸上很明显的写着‘敢拒绝大爷我,你就试试’。

    默然几秒……

    “好吧。”她勉勉强强答应。

    北堂墨对她这反映很不满意,俊美轻轻隆起,还没在眉心之间形成深深的沟渠,左晓露立刻改口,精神百倍的说,“那以后请多照顾!”说完发现不对头,照顾……照顾什么照顾!你怎么能要求他在床上‘照顾’你……

    向来对那方面不自控的男人轻易听出不小心的话外之音,嘎然看了她两眼,不给面子的仰头大笑。

    “放心,我不会对小学生出手。”

    左晓露入住北堂墨公寓的第二晚,某男以‘照顾’之名,强行把她按倒在床,给她受伤的右肩上药酒。

    他愣是把她反扣在床上,拉开她可爱的小睡衣,露出肩膀受伤的部位,以他一贯的霸道,不遗余力的帮她化解瘀伤,整个过程痛得左晓露连哭带求饶。

    她最怕痛了,去医院什么的简直要她的命,最后终于弄完,难得发挥‘雷锋精神’的北堂墨也是满头大汗,真没想到这家伙那么能折腾,光是听她嚎那几声,唉……

    墨大爷是一点性趣都没有。

    当晚他没立刻就睡,左晓露在外面忙活了一天,沾床不到十秒就睡着,到很夜深时,他才回到卧室,老实说看到自己的床有一半被那小团占据,片刻未反映过来,片刻,又想起是才做的决定。

    站在床头许久,北堂墨脑子里像过电影似的回想遇到这个笨蛋的几天里发生的事,一切都只能用‘无法言语’来形容。

    不过,唯一能肯定的是,左晓露不让他厌恶就是了。

    想完这些,他揭起被褥一觉,放轻了动作躺上床去。

    昨天晚上左晓露睡得挺早,自然第二天醒得也早。

    睁开眼的时候只看到旁边的位置是空的,只有几道褶皱证明北堂墨昨天晚上确实在这里睡过。

    心里很清楚两个人不可能发生什么,也还是会脸红。

    她不用按时定点上班,实际上每天只用在养生馆表演两次茶道,并且在客人多的时候帮帮忙就好,对于茶道这项当初因为好奇跟着妈妈学会的技能,她也没想过会那么吃香。

    思绪里,一阵有节奏,可是无法形容的声音似从外面某个房间传来,吸引了左晓露的注意。

    她爬下床,走出卧室,循声往公寓里面走,来这里两天,她还没参观过内部构造。

    想必北堂墨在里面,做什么呢?

    怀着疑问,她在最里面那道门后,看到这样一副景象:那是个类似健身房的房间,宽敞明亮,除了健身器材再没有多余的装饰,最夺目的要属正对面墙上挂的的黑色武士刀,北堂墨正站房间正中。

    他和往常一样,只穿了条宽松的裤子,赤着的上身,带了拳套的双手举在面前,将跟前垂吊的沙包当作敌人,一下下的攻击,防守,踢脚……

    非常有节奏感。

    晨曦的光辉从落地窗里斜斜的洒进来,笼罩在他身上,将他上身挥洒的汗珠变成一颗颗发光的亮点,然后那些光点,顺着他肌理分明的身体曲线往下滑落,给人一种无法形容的强悍的美……

    好耀眼。

    左晓露看呆了。

    她从来不知道男人也可以有这样的美,刚毅、性感、强大、无坚不摧。

    他专注的神情比任何时候都要冷冽难以靠近,却让不小心看到的人无法移开视线,犹如扑进蜘蛛网的昆虫,越挣扎就被束缚得越紧。

    然后北堂墨行云流水的动作忽然停止,余光里早就瞄到门边有谁闯入,却在他转身看过去时,左晓露‘噌’的闪出去,贴着墙站得笔直,连呼吸都不自觉屏蔽了,只感觉自己的心脏‘噗通噗通’的跳得好厉害……

    她摸着胸口努力想平复,好奇怪啊……以前从来没这样过,她病了吗?

    “出来吧。”北堂墨站定了望那方向看,尖锐的眼眸像是要将墙看穿了似的,早都发现了,这公寓里就两个人,有什么好躲的。

    半响,左晓露磨磨蹭蹭的移到门口,挠着头对他笑,“早啊……”

    光是看到她憨头憨脑的模样,北堂墨都觉得无奈,冲她皮笑肉不笑,“早。”

    罢了注意力又回到那个沙包上,找准目标利落的给了两圈,拳头和空气摩擦的声音仿佛都能在耳边回响,极速,迅捷,带着绝对的力量。

    左晓露没走近,看他继续打拳,正犹豫着要不要化作小透明识趣移开,忽而听到北堂墨道,“你会不会做饭?”

    拳头没停下,也没看她,很平常的对话。

    她呆呆的愣了愣,露出很为难的表情摇头,“不会……”

    不会。

    他不客气的笑出声,意料中的事,又问她,“那你会什么?”

    考小学生吗?

    左晓露在脑海里认真的搜寻了下,“呃……简单的打扫……什么的……”还是不确定。

    北堂墨停下来,几步走到她面前去,眉眼中盈着抹坏心,“打扫什么的?你确定以前没给你妈妈添过麻烦?”

    “……你当我是白痴吗?”她怨念,讨好的笑容没了。

    他们现在是盟友关系,他要是认了岂不是间接承认自己眼光有问题?

    一不小心,少主大人就被将军。

    北堂墨还没摆脸色,左晓露‘咦’了声,自发转到他身后去盯着他的后背看,发出类似悲鸣的声音,“伤得好严重啊……”

    现在才发现,昨天挨了长辈那一顿的人,健硕的后背淤青了大片,触目惊心的痕迹,看了都让人头皮发麻,她挡下一棍都疼得眼泪直冒了,他的背像颜料盘似的,凌乱得有点惨烈。

    男人却不以为然,回头看了后背一眼,露出毫不在意的表情,“小伤而已。”权当老头子在给他挠痒。

    “痛不痛?”她伸出手指头想去戳一戳试试看,犹豫了下,没敢在老虎身上拔毛。

    小心翼翼的表情完全入了北堂墨的眼,他似乎想了些什么,转身对她正色交代,“以后这种事情不准再突然冲出来。”

    左晓露又‘咦’了声,就被那只带着拳套的手瞧了脑门一记,她抱头呼痛。

    北堂墨拧着眉头教训她,“我什么时候站在过女人后面?别让我丢脸了,那老头子明显是冲着我来的,关你什么事?你挨得住他的打么?”

    口气一如既往的冲,但是……

    “你是在关心我么?”她关心的是别的问题。

    北堂墨僵了一瞬,“什、什么关心你?你想太多了!”

    说时又想伸手拿*的拳套敲她,被她缩了下躲过了,笑眯眯的对他道,“我帮你擦药酒吧?”

    其实说的时候左晓露都做好被拒绝的心理准备,自大狂那么嫌弃她,怎么可能让她碰?

    两个人之间气氛停顿了几秒。

    “好啊。”北堂墨轻易答应了,提着眼角瞅她神色里的变化,指使她,“你去拿药酒过来。”

    “……”

    有人忽然好想开溜。

    早上九点多的光景,宽敞明亮的房间里,北堂墨倒坐在靠背椅上,双手交叠搭在靠背上,放松了姿态,闲闲的等站在身后的人给他擦药酒,摆出来的就是‘大爷等着伺候’的拽样,给北堂振见到没准又是一顿暴打。

    左晓露哪里还想得到这么多,倒了些药酒在手心,然后两只手合在一起搓热,再试着用掌心根部最使得上劲的地方,往他受伤的后背涂抹按压,虽然动作有点犹豫,但力道刚好,受了热的药酒渗透进淤青的皮肤里,凉悠悠的感觉,很舒服。

    北堂墨从刁难转变为享受,“你倒是蛮会按的。”

    要得他一句表扬有多难得?

    使出浑身解数的天然呆找回点状态,最开始害羞什么的也消退了好多,专心放在给他推拿上,说,“我爸爸以前练剑道,喜欢和年纪差不多的伯伯们比试,受伤之后都是我帮他擦药酒。”手法早就娴熟了,根本不像昨天某个人,完全是乱来。

    “你爸练剑道?”北堂墨不由自主看自己那把挂在墙壁上的黑色武士刀。

    左晓露也抬起头往那边看了一眼,“你也练吗?”

    他随便应了她一声,心虚在机场唬她那件事。

    没想到天然呆根本没记挂在心上,崇拜的爆出感叹,“好厉害哦……我爸爸和别人比试的时候最帅了!”她脑子里想的是爸爸的英姿。

    北堂墨不服气,“那是你没见过我和别人比试好吧?”

    她又看回他的后背,再将视线上移,望住他的侧脸,坦白道,“你比爸爸厉害多了。”光是第一天见面那时候,左晓露还没反映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前来向她求婚的五个男人已经倒在地上痛苦的哀嚎起来,光凭这一点已经能证明他的强悍。

    实话让北堂家的少主洋洋自得,只差没鼻孔朝天得意的哼出来。

    哪晓得左晓露沉浸在自己的想象里,憧憬的说,“可是他是我爸爸啊……比起来就算知道你厉害,在我心里爸爸永远都是第一!”

    “……左晓露。”北堂墨超级不爽,回头用杀人的眼神盯她,“知不知道你一点都不可爱?”

    她茫然得很,停下帮他推拿的动作,用无辜的眼神回敬他,“可是我说的是实话啊……”

    真看不出她是个诚实的好孩子。

    对她来说,与仅仅只是盟友,而且还是脾气对她才稍微有一点点好转的盟友,当然是爸爸比较重要。

    呆滞的对望了会儿,北堂墨眸色忽闪,像是找到突破口,尖锐的问她,“刚才是谁看我打拳看到露出花痴表情?”

    啊……

    她心里暗叫不妙,同时脸上把心里的变化表现出来,被他看到了吗?她发呆的样子真的很花痴?

    外露的神采明显弱势,北堂墨逼过去,凑近她的脸好强的继续问,“怎么样?被我说中了吧?昨天跟老头子说不配做我们北堂家的儿媳妇,所以要靠在外面打工磨练自己,其实你很希望的娶你对不对?因为你觉得我很强,很迷人?”

    自大狂原形毕露,狼尾巴都在身后款摆,只差面前这位隐藏的崇拜者点头承认‘我超级崇拜你’,他才彻底膨胀。

    而且啊,他说的这些话好死不死左晓露都在心里想过,可她真的不是傻瓜,怎么可能承认?

    “你少自恋了!”鼓起涨红的脸,奋力反驳,“我只是看着你就想到我爸爸而已,再说我不觉得你多迷人。”

    后面那句说得挺小声,她还是有顾及的,遗憾北堂墨已经听到了,立刻就露出凶神恶煞的表情,“你再说一遍?”

    说就说!

    “你又凶脾气又差,自大,心里明明知道是自己不对的也要别人承认你没错,对长辈没礼貌……”巴拉巴拉一大堆,可是他让她说的,作为北堂家准儿媳,几天相处下来,做不成她的未来老公,对这个盟友的习性也算摸得差不多了,体会深远,他让她说的!

    北堂墨越听越火大,盯着那张噼里啪啦说个没完的小嘴看得眼发红,突然就捧起她的脸恶狠狠的亲上去!

    明显也已经行为快过大脑。

    她先发怔,接着反抗,拳打脚踢使出吃奶的劲,可是哪里拗得过强装的男人?

    莫名其妙就被吻了,她不明就里的做抵抗,好久之后才反映过来这简直就是在对他……回应!

    近距离看着那张坏笑的恶意的脸,她气得剧烈挣扎,他干脆强势把她抱进怀里,让她坐在自己腿上,方便他‘教育’她。

    北堂墨都第一次觉得用这种方式堵住女人的嘴困难异常,不管他怎么用劲想抽空她身体里的氧气,她依旧能含糊不清的‘哇哇’的乱叫外带手舞足蹈,烦死了,吵死了,有完没完啊?

    半分钟后分开,气都没顺平就开始凶,“给我闭嘴,不然就在这里要你!”

    左晓露瞬间僵硬……

    睁着大眼一个劲的看他,首先心里想的是,他想要她?可他不是说得很清楚不会娶她吗?在想妈妈说过外面的坏男人各种各样,不喜欢你也可以占你的便宜,一如现在。

    北堂墨的表情……他的表情……深锁的眉头,起火的眼神,抿在一起的唇,俊颜上泛着淡淡的颜色,像喝酒喝到一半微醺的人,不想是那种占人便宜的表情啊……他在烦恼什么?

    所以说到他*裸的威胁,当真对想偏了的左晓露一点作用都没有。

    她不说话,北堂墨还以为自己赢了,末了唇角向上提起,用大爷的语气,“知道我的厉害了?”

    不管怎么说,她被他欺负了,心里还是有气的,转了许多弯之后怨念由内而外散发,他更暗爽,戏谑着追问,“难道我是第一个吻你的人?”

    凭他一己之见的判断。

    抱歉啊,墨少爷不小心的,谁叫你不识抬举给点阳光就灿烂?

    “不是的……”在这时候左晓露充分发挥她的天然呆水平,坐在他怀里,手还搭在他肩膀上,双眼看天花板回忆起来,“是在前年夏天和同学夏令营的时候,对方是……哇……”

    没等她说完,北堂墨把她从自己身上轰开,推得她踉跄几步差点摔倒。

    “你这个人真不讲道理!”站稳之后,挪到门口认为安全的地方,左晓露才全力反击,朝北堂傲娇的笑着说,“你以为我没有人喜欢?喜欢我的人可多了,而且在他眼里我是最可爱的,抱歉哦,刚才那不是我的初吻,难道是你的初吻?”

    北堂墨不说话,脸阴沉得可怕。

    左晓露忽然有了某种意识,也不多言了,看他的眼神越发变得惊悚,心知自己一大早太过忘形。

    就在沉默之时,视线里的男人忽然站了起来,“左晓露。”字句停顿的语气,像绷紧的细绳,每根绳子都想将她勒死!

    看他练拳会想起她老爸?他二十多岁的年轻男人,集英俊智慧和武力于一身,比不过她老爸?

    亲她是给她天大的恩赐,她竟敢不屑?

    典型的找抽么?

    刚抬起脚准备跨出步子,左晓露怕得要命的乱叫着转身溜走,气死人不偿命的高喊,“我说的全部都是实话嘛!”

    北堂墨火大,站定用带着黑色拳套的手指着她怒道,“有本事别跑!今天晚上罚你睡沙发!”

    睡沙发就睡沙发……她才不想和他同床共枕!

    ……

    日式养生馆。

    左晓露的生活丰富多彩,工作第二天,就与那位有幸成为第一个吻她的男人意外相遇。

    人生充满意外,对天然呆来说,这种不知死活的偶遇绝对不会嫌多!

    男人叫段诚,日籍华侨,是晓露的学长,高中毕业后就接手了父亲的小生意,来往于国内外,这次到S市,纯粹是在杂志上看到这家店的介绍,慕名前来,没想到能遇见念念不忘的学妹,直觉是老天赏赐的机会。

    两个人坐下来没聊多久,听左晓露简单说了自己的遭遇后,更深表同情和关怀,想把她从恶魔身边拯救。

    没错了,如果这个世界上有‘男版左晓露’,他就是段诚!

    老板娘椿惠本来想给年轻的客人一些警告,毕竟在这座城,北堂家如同危险预警,胡乱靠近的人没几个有好下场,光是在他们对话的过程里,都有好几次讲到兴头上四只手激动的握在一起,太找死了……

    可是在‘不小心’听了二人之间对话之后,椿惠决定放弃,作为正常的地球人,实难理解另一个世界两个偶遇的同类的思维方式。

    于是就有了下午五点,北堂墨和段诚的对峙画面……

    实际上,在这之前。

    北堂家的少主今天一直在纠结一个问题:他和左晓露接吻了,还是他主动的。

    很奇怪就是她总是能让他抓狂,做出那种举动,反应过来后着实把他吓了一跳。

    按说他没被雷劈更没被他老头打傻,怎么就亲了左晓露那个笨蛋?

    整天,她都在他脑子里打转,最气的是他竟然还不是她初吻的对象!开玩笑,再怎么私下有约定,他不娶,她不嫁,现在她也顶着北堂家准儿媳妇的头衔,行为要检点!

    就这样翻来翻去的思考,折腾……眨眼就到下午那只笨蛋的下班时间,他还没对早上的事情得出合理解释,就开始担心左晓露记不记得回家的路……

    救命!

    墨大爷混乱了!

    本来北堂墨不想去接左晓露,又想她现在是北堂家准儿媳妇,所以还是去吧……前后用的都是一个借口,这借口相当合情合理,他也好受不了自己。

    理智和情感在脑子里还没干完架,他已经来到养生馆门口,接着不可思议的一幕发生了……

    一个他不认识的男人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指着他气势汹涌的说,“北堂墨,是男人就和我单挑!我赢了的话左左就跟我走!和你们北堂家再也没有任何关系!”

    “……”

    有没有失聪的感觉?

    顿时世界仿佛都静止了,请问你是在向北堂家强悍的第N代男主人挑衅么?

    瞬间冷冽下来的面孔,拔回神的状态,状态值乘以倍数的猛飙到顶点,目光精准锁定缩在店里门边的左晓露,北堂墨笑得慎人,“你的初吻对象?”

    男人的直觉……

    左晓露早上在北堂那里占了上风,上班时又‘他乡遇故知’,聊在兴头上什么都忘记了,说到要被学长拯救什么的……真的不需要,也就是找个人说说北堂墨的坏话,过过嘴瘾而已,压根没想到会演变成现在这个结果。

    直觉只想开溜,谁的死活都不想管。

    奈何时不与她……

    “左左,你放心!”段诚如同动画片里斗恶龙的勇士,热血沸腾,“我一定会把你带走的!”

    左晓露猫着不敢出来,冲他猛丢眼神,希望他快点自动消失,她还能留下来替他收尸,再过一会儿,就不知道谁能替自己收尸了……

    “要带走她是吗?”

    就在这时候,北堂墨缓缓向段诚走近,诡异而温柔的笑起来了……

    傍晚的S市。

    逐渐变得深蓝的天和温柔的红霞连成一片,走在高楼大厦之间,视线尽头是那样的景色,美不胜收。

    左晓露没有欣赏的心情,闷头跟在自大狂身后走了一路,两人都没说话。

    十分钟前,于养生馆正门前,在段诚话未说完的时候,北堂墨很没礼貌的一拳打向他高挺的鼻子,直接将人击晕,然后拎着她长扬而去。

    这就是所谓的‘单挑’?

    北堂家少主摇着头对段诚在S市的生意伙伴淡淡道,“让他练好随时来找我。”

    对方当然知道说话的人是谁,吓得九十度弯腰,全身直发抖,根本不敢再多看,真倒霉,怎么就惹上了北堂家的少奶奶……

    十分钟,两人保持着至少五米的安全距离,谁也没多说半句话。

    跟在那个男人身后,左晓露是忐忑外加不满。

    忐忑的是:这里是北堂家的地盘,在这里说人家少主的坏话好像有点过分哦?

    她的觉悟也仅限于此了。

    不满的是:她没有要段诚为自己出头的意思,而他也没那个本事出头,可是北堂墨也没必要和他计较还把他打晕过去吧?

    这不是典型的以大欺小么?

    所以总结:不满大于忐忑。

    纠结于自己的小思想里许久,再去看那张冷飕飕的背影,她拿不准此刻北堂墨的脸色是怎样,只晓得他也是个小气的家伙,于是在忐忑和不满之间,又夹杂了那么一点点惧怕。

    毕竟现在他是她的盟友,惹恼了他对自己一点好处都没有,罢了觉得还是解释下吧……这才小跑上去和他并肩,探头先看人的表情。

    北堂墨呢……早上才做了强吻左晓露的蠢事,傍晚发现这个笨蛋真的有人喜欢!

    事实上他想得最多的问题是:原来笨蛋也有人喜欢。

    有人喜欢她就算了,可她现在是北堂家的挂名少奶奶,当街遭遇挑衅,等于站在他的头上踩他的脸,今天被他遇到随便收拾就算了,明天呢?后天呢?

    这种事情绝对不允许再发生!

    正巧小笨蛋跑上前来,无视那一脸讨好,他站定,煞有其事的下令道,“明天,不对,是以后都不要去养生馆上班了。”

    “为什么!”左晓露是来讲和的,还没开口就听到这个命令,半点商量都没有。

    她不接受!

    “为什么?”北堂墨双手插腰,伸长了脖子教训她,“不管你以前怎么样,现在你是北堂家的少奶奶。”顿了下,疑似整理,接着补充道,“虽然是暂时的,这种事情也不允许再发生!”事关家族脸面问题。

    “因为你家的脸面问题,我连工作都要放弃吗?”左晓露偶然也会爆发,这是她的自尊问题。

    “你觉得是你重要还是我们家重要?”况且现在她名义上还是北堂家的人呢。

    她小眼神往上翻和他抗争的对望,眨也不眨,“你的意思是北堂家宁可要一个废柴少奶奶,也不要受人欢迎的少奶奶?”

    “某种意义上就是这样。”北堂墨冷酷道,“你的任务就是做好这个花瓶,直到我找到方法说服老头子给你自由,到那个时候,随便你怎么样都可以。”已经和他无关。

    左晓露盯着他看他说得头头是道,然后突然问,“喜欢你的女孩子多吗?”

    喜欢他的女孩多吗?

    这还用问吗?

    简直是废话,北堂墨招牌式的大爷笑容张狂外露,“数都数不过来,你嫉妒?”

    “喜欢你的人那么多,喜欢我的人只有一个,凭什么只限制我一个人?你是北堂家的少主,不更应该以身作则?”她满面正色,讲道理。

    “你那是什么狗屁逻辑?”有人显然难以接受。

    “振伯伯都默许我工作的事了,除非他坚决反对,我才会停止,你说的不算!”鼓起勇气,左晓露终于正式反抗北堂墨大魔王。

    “我说的不算?”一字一顿,男人有些生气了,本就汹涌着杀气的眼瞪得老大,更有胁迫的意味,“你确定?”

    他不笑的时候,她心里还是惧怕的,都到这一步了,绝对不服输,左晓露声音不大,却肯定的说道,“不止你有尊严。”

    一个星期过得很快。

    左晓露照常每天去养生馆工作,北堂墨也不管她了,当然下午去接她的好事,以及做饭给她吃的优待,还有晚上让她和他一起睡床的福利,统统没有了。

    这一周北堂家挂名少奶奶的日子由凄苦慢慢转变为自由自在。

    开始第一天花了两个小时才走回家,回去之后发现什么吃的都没有,她也不会做,还遭受北堂大恶魔的冷眼。

    第二天就学乖了,在外面吃饱了才归来,还顺便把附近的商业街区逛了个熟,用自己赚的钱买了些喜欢的小玩意。

    第三天开始大张旗鼓的去买了外卖带回来吃,晚上在沙发上睡得照样香,北堂墨无视她,她也无视他!

    那天傍晚两人谈判破裂后就再没说过半句话,为了狭隘的‘家族’荣誉,和崇高的个人尊严而战!

    周六的夜,对于居住在这座闲适城中的年轻男女来说,夜店是必不可少的场所之一。

    低调的PUB,今晚单身的女士们视线都集中在吧台那边坐着的三个男人身上。

    一个是城中富商的幺子,翩翩风度万千宠爱于一身。

    一个是大财团的唯一继承人,几乎每天的新闻,风风雨雨以他为中心。

    还有一个是神秘家族的少主人,极少出现在公众面前,与前面两位相比,无论相貌还是背景,都不逊色半分。

    允许站在远处报以遐想,谁才是你最喜欢的类型?

    只能站在远处看看罢了,无人会想去靠近,因为每个圈外的女子都有共识,那是无法靠近的世界。

    “所以你家的小可怜已经一个礼拜没理你了?”三个男人的酒聚,庄生近期最好奇的是北堂家两口子的八卦。

    闷下一杯呛人的烈酒,北堂墨用潜伏着凶狠的眼色瞪身旁玩世的公子哥,“你怎么知道的?”太快回答觉得不妥,又补充,“是我不想搭理那个笨蛋。”

    谁知道‘蠢’会不会传染啊?

    晃了晃手机,带着酒意,庄生笑得百媚丛生,“挂名的北堂少奶奶也好,交换个电话不过分吧?”第一天在门口遇见就做了。

    有人极力为自己辩驳,他又打趣,“墨少爷不用申诉我们都是明白人,既然是笨蛋,你不睬她很正常。”

    话都把人堵死了,北堂墨哑然,敲桌子烦躁的叫酒保再来一杯。

    叶涵对这件事也听说了一知半解,从晚饭后喝到现在,已是微醺状态,一贯的姿态趴在吧台上,眯着眼懒洋洋的看那位少主大人,醉相里带着疑惑,没说话,可带着疑惑的黑眸分明就在费解……要是不在意的话,为什么要在这里喝闷酒?

    大家都知根知底,不用装了吧?

    夜间第二场,平时经常玩在一起的打电话叫过去KTV,庄生接完电话问另外两个人的意思。

    刚把叶锦荣流放到国外,风华大权日益稳定,叶家的主人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去哪里潇洒不可以?

    北堂墨急需酒精麻痹说不清更不想搞清的脑神经,抓起机车的钥匙就说先走一步,受不了那二人四个轮子的代步工具。

    “那个女孩子叫……左晓露?”目送黑色的背影,叶涵问庄生。

    八卦的四少爷眯笑点头给与评价,“是个单纯可爱的好孩子。”

    叶涵握着酒杯闷笑,暗色的眸光里流转出几丝少见的作恶,“叫出来看看。”

    击响双掌,庄生正有此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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